稍稍放松了一下,伊娃娜又不死心地拿起了园区地图,牙齿依旧在跟那个可怜的笔头较劲。
从旁边看去,金色头发的女孩儿一个人坐在长长的椅子上,旁边各色的礼盒散了一堆。
正当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富有磁性的年轻嗓音忽地从她身边不远处响起,“小姑娘,和家人走散了?”
她抬头看去,那是只——大熊?哦,不对,咖啡色的“大熊”正把手里的一捆气球绑在手臂上,然后抬手把笨重的熊脑袋头套摘下来抱到了怀里,露出了一张属于年轻人的脸。
这个栗色头发的青年冲着伊娃娜温和地笑了一下,走近了些耐心解释道:“游乐园那边有咨询处哦,如果和家人走散了的话就去那里找人广播吧。”
伊娃娜将手里做满标记的地图不经意间折起,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天真笑颜,这是她对待这种人时一向熟练的伪装,她摇摇头道:“不了,非常感谢您,熊先生。我爸爸只是去给我买冰淇凌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栗发青年闻言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将那只绑着气球的手伸向她,露出一个非常阳光的笑容道:“那就好,挑一个气球吧,希望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伊娃娜冲青年笑了笑,依言从他手臂上解下一个红色的气球拉在手里,气球里彩色的亮片在空气中闪闪发亮。
青年见状冲她微微一笑,便又戴上玩具熊的头套,步履有些笨拙地朝着游乐园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布鲁斯便拿着冰淇凌回来了,他将手里的甜筒递向他的女孩儿,瞥见她手里的气球时挑了挑眉道:“游乐园还有这种纪念品?”
“是个穿着玩具熊衣服的热心工作人员给的,他以为我和家人走散了就过来问了一下。”伊娃娜接过冰激凌狠狠咬了一口,有些沮丧地指指自己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个亟需帮助的小不点儿吗?”
布鲁斯难得见到女儿这副模样,很不厚道地补了一刀:
“是的,你看上去无助极了。”
哦,她把稻草人撂倒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好吗?
伊·可怜无助亟需帮助·娃娜:一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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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家,伊娃娜又不死心地把带回来的东西连带礼盒都放上了蝙蝠洞内的扫描台,希望能找到些自己遗漏的东西,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买来的纪念品——干净极了。
这时伊娃娜余光里瞥见一抹红色,是那个盛满亮片的红色气球,它本应该承载着一个人的善意,栗发青年那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一闪而过,她心中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扫描系统开启,物品锁定……”
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电脑中响起,那个充斥着细小亮片的红气球被放在了一尘不染的金属扫描台上。
同步呈现在电脑上的画面让伊娃娜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一个小小的金属异物出现在一堆塑料亮片中间,在那整体以灰蓝色作为底色的图像中间显得格外扎眼——从检测到的信息来看,那无疑就是个伪装巧妙的定位器。
伊娃娜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蹿上来,金红色漂亮的气球一起一伏就像是在嘲讽着她的天真,她大概发现嫌犯是如何知晓那些孩子的家庭住址的了,但她却一点儿都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这就是哥谭,像糖果一样甜美的壳子里永远夹着看不见底的黑芯子,哪怕在最欢乐的游乐园里一个最微小的善意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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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着吹起戈登常穿的那件浅褐色大衣,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熟练地背过身挡住风点上,他吸气,感受着那些烟草熨烫过撑了一天的疲惫身躯,然后轻轻呼出,看着那些白色飘散入风中。
在他身边,那盏大功率的探照灯正发挥着它不同寻常的使命——将黑色的蝙蝠投射在哥谭这座城市的上空,震慑所有潜伏着的魑魅魍魉。
今天蝙蝠侠来得很快,天知道戈登都快习惯了这个人每次都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只是这次稍微有些不同,蝙蝠侠身边还多了个小小的身影,一样的漆黑,一样的神出鬼没,只不过小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还有带着孩子扯进这种事情的爱好。”戈登难免是要提上一嘴的,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话多半没什么作用。
蝙蝠侠没回这话,直截了当道:“那庄连环谋杀案的受害者们,近期都曾去过奥迪斯堡北海角的那个游乐场。”
戈登想了想却道:“你怀疑是游乐场的员工?可他们可没办法跟着那些去游玩的孩子们回家,而孩子们基本都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被绑走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站在蝙蝠侠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接道:“是气球,有些彩色气球里装了定位器,和里面的亮片混在一起,几乎不会引人怀疑。”
哦,天哪,哪怕因为特殊处理而显得沙哑,可听声音这位过于年轻的义警还是个小女孩儿。
戈登以无比谴责的眼神又看了蝙蝠侠一眼,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一张照片,他低头看去,那是张标准的证件照,照片里栗色头发的男人笑得阳光极了。
“朗尼·利特尔。”蝙蝠侠留下这个名字,等戈登再抬头时两人却已经都不见了。
抓捕行动比戈登预想的要难很多,这个男人伪装得很好,也很有经验。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等警方连夜去搜查他社保卡登记的住址时,那屋子早已人去楼空,第二天当然也没回游乐场上班。围绕着嫌疑人朗尼·利特尔的调查和搜捕迅速展开,可在哥谭这种地方,能给一个想要躲起来的脏老鼠提供庇护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情况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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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蝙蝠侠和夜魇的抓捕行动也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他们在查明这个人身份的当天晚上就分头前往了嫌犯的安全屋和他进行作案的那个废弃仓库进行围堵,这些产业都落在男人的另一个化名上。
但他们到达时已经太晚了,那里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你知道,有时候令人烦心的不是罪犯有多么强大,而是你明知道他就藏在哪个角落里可就是揪不出来他的尾巴。
“人不在这儿,看地上的痕迹,这里已经有些日子没人来过了。”夜魇按下通讯器的按钮,“你那边呢?我在这边布了几个监听器,如果他之后过来我们会知道的。”
“没有,地上的血迹是他最后一次犯案前后的。”蝙蝠侠沙哑低沉的嗓音从通讯器中传出,“他的面容已经上传电脑,只要在任何监控里出现一次,我们会知道的。”
夜魇结束通讯,又在这间屋子里搜索了一番。
这是个不大的屋子,在哥谭奥迪斯堡区一个比较破旧的居民区靠里面的一栋楼内,离游乐园倒是不远;屋子只有一室一厅,却被人收拾得极为整洁,干净的床铺上连一个褶皱都没有,压根儿看不出来它的主人会是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单身男青年。客厅里没有电视机、电话、收音机等一系列可能会出现的电子设备,整个屋子内就只有卧室里有一台电脑。夜魇没急着打开它,而是翻了翻旁边稍微落了些灰尘的橱柜,将横向的大抽屉一个个拉开。
第一层是各种药品,有止痛的、有令人兴奋的、还有些治疗头疼脑热的,每一个药瓶上都仔仔细细标注上了购买的日期及保质期,显然嫌犯是个极缜密的人。
第二层就有些意思了,里面是各种杂志刊物还有些各个地方的宣传海报,夜魇翻了翻,大多数刊物的主题都同孩子有关,儿童医院、游乐园、马戏团、杂技团……这其中夹杂着各种招聘信息,看来嫌犯很有可能就是以此来选择自己的工作的。
第三层……夜魇拉开抽屉,然后沉默了半晌,“砰”的一声又给合上了——那是一抽屉色彩缤纷的气球,满满当当一大抽屉都是,气球里的亮片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不时反射出梦幻的光芒,那本该是带给孩子们欢乐的,却最终只带来残忍的死亡。
脑海里那个被丢在垃圾桶里的孩子那满是泪水的浅灰色眼睛一闪而过,夜魇的手指根根收紧,攥紧了拳头。
橱柜就三层,夜魇打开面罩上透视扫描的镜片,也没有再在这个房间的哪个缝隙里找到些什么暗格,现在,整个屋子就剩下那台电脑了。她将电脑开机,然后把特制的储存器插入电脑插口,早已编辑好的电子程序会将电脑上的一切信息完完全全复制到里面。
趁这个时间,夜魇又把整个屋子一切她动过的东西小心恢复原状,并且拍了些照片以防自己有什么线索漏掉。等这一切做完,电脑数据也传输完了,夜魇拔下储存器,最后又看了这个屋子一眼便翻窗出了房间。
哥谭的夜色一向很浓,刚刚入秋天气就开始变冷了,夜风呼啸着刮过大街小巷卷起街上那些没被丢入垃圾桶的各种废物,大多数街道都显得萧索又冷清,在哥谭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不要在黑夜里出行的铁律,因为夜晚的哥谭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只有几个“特别”的区域会变得灯红酒绿,而那里面大多数人要么走投无路要么并不简单。
夜巡开始了。
这不是伊娃娜成为夜魇之后的第一次夜巡,可每一次穿梭在这座被夜色笼罩的城市高空都让她有种注视感,就好像自己下方的这座城市是活着的,她正张开眼睛静静地审视着自己。
这让夜魇越发地小心,她不敢小瞧哥谭哪怕一个普通的抢劫犯,因为在这个城市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抢劫犯都有可能是个飞刀好手。天知道,这就是她前几天才经历的事,要不是她躲得快,非得再在身上多几个洞不可。但哪怕她再小心,身上的各种伤痛和疤痕依旧无法避免。
一旦夜幕降临,哥谭就和她的白天有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每一只威风凛凛的滴水兽都好似披上了黑色的外衣,沉默且危险地注视着地面或空中的来者,暗金色的正义雕像一手剑指前方,另一只纤细完美手则托起象征着正义的天平……哥谭危险又瑰丽,如同绽放在荆棘之地的黑色大丽花,散发着致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