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的开始,蝙蝠侠还是个怀着满腔热血拼尽全力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哥谭的年轻人,他的内心还没有被那日复一日的痛苦与深埋的悲伤折磨得千疮百孔,他还没有用厚重又坚实的外衣将自己的内心紧紧包裹,没有将那所有的关心和爱隔绝在外。
他有了一个女儿,一个非常非常倔强的小女孩儿。
尽管那源于一场意外,可后来无数次想起时,他都觉得,无论是对于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韦恩,那女孩儿都能算得上是场美丽的意外,是上天的赠礼。
那孩子和他很像,同样孤独的灵魂,受伤的灵魂。
她是那样地倔强,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刚刚结痂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她仍然愿意张开她的羽翼去庇护,仍然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泥沼中爬起。
她说,请让她站在最前方。
尽管她自己还是那样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布鲁斯看着他的女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和他相似又不同的路,走上了那条在世界最肮脏的黑暗里踽踽独行的路。thenightmare(夜魇),那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名字,就好像每一次唤起时都要提醒自己那不能被遗忘的残酷梦魇。
在一起夜巡的那些日子里,他们陷入过很多次险境:小丑的炸弹、急冻人的冰枪、黑面具的重型武装、人蝠的尖牙利爪……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更何况他的女儿从不是只会尖叫和哭泣的普通孩子,她灵活,善于判断,而且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
他们一次次陷入绝境,又一次次化险为夷,哪怕伤痕累累,他们始终互相支撑着继续前行。
蝙蝠侠每次看着阿福帮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处理伤口,他看着那些染血的纱布和绷带从女孩儿身上被一圈圈缠上又取下,看着那锐利的金属长针拖曳着黑色的缝合线将血肉合拢,看着那细嫩皮肉上不断增加的狰狞伤疤,感受着那常人无法忍耐的疼痛不断袭来……他都会问自己:
后悔吗?后悔过将这个孩子拖入深渊吗?
普通孩子简单的快乐与欢愉离他的女孩儿很远很远,她学不会和那些孩子们跑跳笑闹,学不会毫无负担地露出天真的笑颜,她整日看见的都是各种血腥的尸体、是象征着暴力的枪支武器、是人们在利益面前丑恶的嘴脸、是一切一切不利于身心成长的东西。而她自己所要默默承受的则是伤痛、是各种罪犯吐出的扭曲话语、是不断在身体和心头上增添的疤痕。
但哪怕是这样,他的女孩儿依旧咬着牙关一次次舔舐伤口重新站起,她不会在哪怕再狰狞的伤口面前流露一丝怯弱,也不会在哪怕再可恶的罪犯面前受到挑拨,她好像是个天生的斗士,即便布鲁斯深知那并不是。
没有一个强大的人是不经历磨难的,没有一个坚硬似铁的内心是凭空生成的,
没有一个人是天生就该站在前面承受这些的。
直到这个时候,布鲁斯才猛然惊觉:
将她拖入这个世界的从来不是蝙蝠侠,而是她自己。她的每一个选择,每迈出的一步,都发自内心,都义无反顾。
这本就无法阻止,也不能被阻止!
就像是阿尔弗雷德·潘妮沃斯哪怕再心疼也不会阻止他成为蝙蝠侠那样,他同样没有理由阻止伊娃娜成为夜魇,因为那就好像否定了女孩儿全部的倔强与坚持,也否定了他自己。
于是在哥谭最深邃的黑暗里,
蝙蝠侠和夜魇,
布鲁斯·韦恩和伊娃娜·韦恩,
他们是父女,是朋友,更是战友,是互相可以托付后背的存在。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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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害怕去爱,或者说,他害怕再次失去。当他将感情倾注在另一些人事上时,他就有了弱点,而蝙蝠侠不能有弱点。
但他的女儿不这么认为。
那孩子和他相似却又是如此的不同,她更加勇敢些,是的,她仍然愿意去相信、去爱、去付出真心。
他还记得两人在韦恩宅高高的屋顶上看夕阳,乳白色的大理石被夕阳染得通红,逐渐下降的气温让屋顶呼啸着的风变得有些冷。摘下蝙蝠面罩的布鲁斯曾这样教导身边的女孩儿:“不要在受害人身上倾注情感,伊芙。那会影响你的判断,让人变得盲目。”
他们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火红的夕阳为地上的一切镀上金色的余晖,这是白天与黑夜的交界,当太阳完全坠落的时候,就是属于夜的国度。
女孩儿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爱让人变得强大。”她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对那些冰冷的尸体感受到任何同情与愤怒,那我就该脱下这身衣服彻底退休了。”
“为什么?”
“因为当你忘记了为什么开始时,总是你应该结束的时候。”
是的,尽管无比相似,但两人终究是不同的,但这份鲜明的不同却总能让他感到心里泛起密密匝匝的暖意。
他的女儿是上天的馈赠,无论是对于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而言,
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