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成风身形一僵,张开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安晚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就算是因为自尊,你也找回场子了不是吗?薛玉蓉,你,我,温宁,我们都已经得到报应了。”
列成风木讷的眨了眨眼,“你都知道了?”
是,她都知道了。昨晚在医院,薛玉蓉跟她谈过了,她是不喜欢薛玉蓉甚至是恨着的,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当年,就算她不是自愿的,也已经插足了两人的婚姻,薛玉蓉对她的所作所为,过分,却情有可原。可是……她还有凡凡,薛玉蓉却一无所有……有句话说的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列成风移开了视线,喃喃的说,“那都是他父亲贪婪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晚冷笑了一声,“列成风,曾经你是敢作敢当的,如今,你的羞耻跟责任,都还留在监狱里没出来吗?”
“如果不是薛家,我又怎么会入狱?我爸妈又怎么会受这么多年的苦!安晚,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两个贱人说话!”
“那你就不是害的我父母受苦的人吗?”
“……”沉默中,最后是列成风败下阵来,“那你想我怎么做?安晚,你答应要给我一次机会的。”
安晚轻轻笑着,“如果我没有知道这些事,时间久点,我确实会给你一次机会的,可现在,谁知道我会不会是下一个薛玉蓉?”
列成风怒吼着打断她,“你不要把你跟她相提并论!我永远都不会这么对你!”
“会,你连薛玉蓉的痛苦都不能正视,我又怎么相信你的话?”
安晚说着,见他想说什么,抬手止住,“成风,我们真的,没有一丝可能了,钱我这几天会还给你,我希望,你给自己留点自尊,也给我留点,我真的不希望,你在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幻想都被打破,我们,一别两宽,此生不见。”
“……”———安晚去了医院,早餐时的电话,是薛玉蓉打来的。两人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见了面,安晚到的时候,薛玉蓉甚至还给她点了一杯咖啡,安晚没喝,她是真实的担心薛玉蓉想毒死她。薛玉蓉也没在意,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考虑的如何?”
安晚垂下眼帘,手指摩擦着大拇指说,“我不相信你的话。”
薛玉蓉觉得这话好笑,“我这是给你的选择,你不愿意,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会把事情搞得更不可收拾而已。”
安晚抬眼看向她,“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我也知道,我别无选择,说真的,如果温宁跟你之间,一定要选一个,我会选你。”
薛玉蓉没有任何感动,只是冷冷的笑着。“因为,你知道失去孩子的痛楚,我知道,你哪怕不喜欢他,你也不会对他狠毒的是不是?”
安晚没有等她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对不起你,你可以让他恨我,怨我,甚至一辈子都不见我,可我只求求你,稍微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你有完没完?”
薛玉蓉不耐烦的打断她,鄙夷又嘲讽,“说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你把他舍弃的事实。”
安晚脸色瞬间煞白了下去。薛玉蓉转眼看着窗外,神情莫测,“你说的没错,昨晚我知道你竟然把那个野种生下来的时候,是有想弄死他的想法,可我改变主意了,我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孩子,注定不是领养一个,就是过继一个,可过继的,到最后,我的一切,都还是会被外人拿走。”
“既然如此,我就养一条忠心的狗,让他在我死后,为我看守我的一切。”
薛玉蓉转过头来,看着安晚冷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孩子是你跟温宁的,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圣母,我不会对他好,我会调教他,我要让他好好活着,近在你跟温宁的咫尺,却永远都不能相认,我要让他不止厌恶你们,更是仇恨你们,你知道吗?光是这样想想,我就已经十分激动了呢。”
安晚知道薛玉容说的都是实话,她今天答应了下来,那这一切都会发生。可是,她也得到了承诺,薛玉蓉不会伤害他……只要这样,就够了……“我答应你。”
薛玉蓉轻轻的笑了起来。———温宁醒来之后,麻药的后劲还没有过,他全身,只有嘴巴跟眼睛能动,几遍如此,他还是在清醒后环视了一圈病房,直到看见安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的眼神才放松了下来。安晚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发现温宁醒了。中午的大太阳从窗户透进来,光亮中带着些细微的灰尘,缓缓飘动着,光里的安晚脸色都被照的有了些通透,看上去,没有往日那般憔悴,可也让她眼帘下的黑眼圈,格外的清楚。温宁很想问她是不是在这守了自己一夜,却舍不得开口,打断这难得的温馨,毕竟,上次他在医院的时候,安晚是不威胁都不愿意留下来的。只是,这温馨也没有持续很久,不到一分钟,安晚就抬起了头,看到温宁醒了,还愣了愣。难得的迷糊样子,让温宁心情好了很多,开口道,“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他失血过多,声音沙哑难听,却透着十分的开心。安晚眨了一下眼睛,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闻言,温宁惯有的笑容都染上了几分开心,几乎有些紧张局促的问,“你,昨晚没吓到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安晚还是摇头,沉默了几秒,才看着温宁开口,“昨晚,谢谢你。”
“那你怎么谢我?”
安晚觉得自己没睡好产生了些幻觉,温宁说这话的时候,她竟然从里面听到了几分单纯的……开心?温宁见她盯着自己看不说话,眼神有些游移,想挽回些形象的再说,“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没事……”“温宁。”
安晚打断了他的话,两个字却又让温宁差异的看了过来。温宁,他的名字,安晚何时如此平静又和煦的叫过他的名字?温宁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还没成一个完整的弧度,安晚剩下的话,又让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我很谢谢你救了我,这次,我们两清了,曾经的那些恩怨,一笔勾销吧。”
病房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压抑的气氛让空气中的微尘都飘的满了些,温宁的嘴角远离越高,最后,定格在他一贯的冷笑上。“一笔勾销?你算什么东西,我欠过你什么?”
安晚闻言,没说话,脂粉未施的脸上,平静无波。温宁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可浑身的麻药让他动弹不得,只能拔高了声音,冷眼看着安晚,恶言相向,“你以为我是真的想救你?昨晚只是那个郑振远说,我的孩子还活着,我怕你死了没消息,我才不得不出手的,不然,你以为,你一条贱命,值得我以身相护?你……”“孩子,确实还活着。”
温宁剩余的话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眼中的激动跟不敢置信混合在一起,微妙的生出了喜悦。“你说,你说什么?”
安晚垂下了眼帘,关于孩子的话题,她无法理直气壮的对着温宁说,因为她自己也心存愧疚。“上次我骗了你,不过话里面也有真有假,我讨厌那个孩子是真的,只是我始终下不去手,他毕竟,在我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
温宁眼中的喜悦淡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阴冷,“所以呢?”
安晚抬起眼,神色坚定的像是告诉他自己没说假话,“我把他丢在孤儿院了,后来有一次良心不安去看过,他还活着,昨晚要不是没有了筹码,我是不会把这个耻辱说出来的。”
耻辱……温宁哈笑了一声,眨动的睫毛下,瞳孔渐红。“安晚,你真是太贱了,既然我们的孩子你觉得是耻辱,那列成风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呢?你就不觉得耻辱了?你就能坦然的接受,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那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剩下的话,温宁没有说出口,不是自尊作祟,只是他有预感,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屈辱。安晚依旧神色平静,她微微摇头说,“没有,我没有再给他一次机会,那天只是我看到了你在门口,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选他,起码,他现在,拿捏不了我。”
温宁像是听童话故事一样的听着这些话,觉得荒谬又可笑,却真实的让人无法反驳。安晚没有再继续,只是平静又温和的看着温宁,前所未有。不厌恶,不害怕,不讨好,平静的让温宁觉得……这次,她是真的从自己的世界中,剥离而去。可两人还有孩子,怎么可能剥离?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抛弃,不允许她没有受到半点的惩罚就这么逍遥在外,他不会放过她!也许是安晚太了解温宁,在他有这样神色之时,便说道,“孩子,我已经卖给薛玉蓉了。”
温宁打着麻药不能动弹的身体,都因为这句话,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我现在有工作,还有我爸的债务要还,我怕再在我内疚的时候,忍不住去把他带回来,我没这么多的精力照顾一个孩子,更何况,你的凝血障碍是遗传的,他是个男孩,以后遗传到的几率很大,这样的一个孩子,我承担不起,跟着薛玉蓉,薛玉蓉虽然不会爱他,但是为了报复我们,起码也会让他健健康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