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起来喝药了。”
睡得正香的颜枝终是被冰儿连声呼唤给叫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冰儿半蹲在自己的床榻前,手上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眼神焦急又关切地盯着自己。
“这是什么?”
颜枝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唇齿之间也干涩得很,“冰儿,给我倒杯水来。”
冰儿利索地将泛着苦味还冒着热气的药汤放在床边矮柜上,不一会儿一杯温度适宜的白水递到颜枝的嘴边。
缓慢撑起上身的颜枝还有些迷迷瞪瞪,怎么这就日上三竿了,“昨夜我喝醉了?”
喝了水后舒服了许多,颜枝皱眉地望着冰儿往前凑了凑的药碗,实名拒绝地往后撤了撤。
“小姐你可别躲,怎么着也得把这碗风寒药喝了。”
冰儿表情严肃,丝毫不给颜枝后退的机会,“真不知道你和汪大夫俩怎么想的,一声不吭居然跑到二楼吹风,你们可真是让我们大家伙好找!”
等颜枝愣神的时间,冰儿直接把药碗塞到她手里,怕药汁洒在被子上的颜枝只能稳稳接住。
“不对啊,我记得寄月大夫跟我一起呀,你们怎么会寻不到我。”
不会是他不仁不义把喝醉的她留在了芙蓉楼环阁内吧?不应当不应当,寄月断然不是那般不知礼的人。
只听冰儿干笑一声,“寄月大夫?寄月大夫喝得比你还醉,俩喝得烂醉之人倒是会找地方,那楼上的河风看来还是小了,都没把你俩染上风寒。”
“姐姐,冰儿姐姐,我错了,您可别说了。”
冰儿的眼神颇有些气势,颜枝无奈之下在她的注视下干了那碗风寒药,当真是苦,脸都被苦成了一团。
等那股劲缓过去颜枝才反应过来,“诶,不对啊,我不是没风寒吗?怎得还给我喝药。”
“这是元齐师傅送来的,虽说没染上,但是夜晚的寒露也是重的,就连寄月大夫都得喝呢,小姐您还能逃的了?这喝完了还有醒酒汤呢。”
隔壁府朝阳的房内,光束透过格栅,落下一地灿阳影,房外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树梢翠绿,树上三两只小鸟啼叫倒显得惬意。
“嘿!嘿!嘿!”
只见一人在桂花树下跨站扎着看似标准的马步,左右手臂跟着节奏有力地朝大树桩上拍打。
卧房内的秦辞被门外的吵闹声吵醒,穿上衣衫后单手揉着眉心踏出了房门。
“阿涂,你何故如此喳闹?”
“嘿!嘿!嘿!……啊?吵到爷了吗?”
阿涂自觉地撤了步子,从树干上放下的手心通红,上面还带着桂花树的树皮细碎,“那今日我就不练了。”
这时元齐师傅走过月洞门,手上似是捏着东西,嘴里还吐着壳,见状提高音量道:“阿涂,你停下干嘛,继续啊!”
秦辞一脸疑惑的望向元齐,一旁的阿涂咬牙切齿地甩了甩自己手腕,忍着疼任劳任怨地扎起马步朝树干狠狠地打了过去了。
“师傅,你这让阿涂这般作甚?”
元齐张开手,往前一递,秦辞看了眼手心内的南瓜子,摇了摇头,“谢过师傅了。”
见乖徒不收,元齐倒是乐得自在,刚炒出锅的南瓜子味道极香,不吃真是不识货啊,扔了一颗葵花子在嘴里后,朝秦辞说道:
“这阿涂,看着人高马大,结果连醉酒的你都拖不动,手腕子一点气力都无,看来是离开草原多年,体格孱弱不少,我寻思那可不行,得练啊,所以让他练功呢。”
元齐侧头把嘴里的南瓜子硬壳吐在一旁,“这拍树可是一门讲究活,吐浊气吸纯元,臂平横打涨腕力,蹲低背直稳元气啊!假以时日,阿涂就能重展雄风了。”
“嘿!嘿!元齐师傅,嘿!我昨儿也,嘿!喝醉了,嘿!我那是,嘿!嘿!手软。”
桂花树树干虽纹丝不动,但阿涂是用了力的,头顶时不时会落几片叶儿下来。可阿涂手都快打肿了,这哪是他拍树啊,这分明是树揍他。
秦辞宿醉后头还有些抽疼,后退几步坐在院内石凳上,元齐收敛着笑睨了眼秦辞,“乖徒儿,昨晚花前月下和颜丫头聊得可好?”
经过元齐师傅的询问,秦辞忆起了醉酒之前的一幕幕,原本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的他逐渐清明过来,而后头皮一激,瞬间清醒,他醉了枝儿怎么办?抓住元齐的手忙问道:“枝儿可有安全回府?”
“哎哟哎哟,我的南瓜子!”元齐挣扎开,抽出自己的手腕,拾着落在石桌上的南瓜子,整个人气呼呼的,“颜丫头好好的呢,为师我还体贴的熬了一副预防风寒的药给她送去了,你的顺道也熬了,在厨间,自个儿拿去!”
闹了这一出,秦辞心在放了下来,朝元齐恭敬一拜,“谢过师傅了。”
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有配点甘草?枝儿怕苦。”
阿涂打树的手一顿,元齐吃南瓜子的手也是一停,俩人心中仿佛一梗,不约而同地睨了睨秦辞,“乖徒儿,是为师想的不周到,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元齐师傅说完又继续道:“别愣着了,醒了就去喝药,喝了药跟为师去书房,有一本古医书为师要与你探讨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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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颜枝去了妙妙冰,在柜台旁对王掌柜吩咐着一些杂事,转眼看见了进门的杨帆,身后跟着多日没见的宋婉儿。
颜枝连忙走了上去,站在宋婉儿跟前打量,“婉儿身体可是痊愈了?”
以前活力元气的宋婉儿经过这一遭脸蛋似是消瘦了些,好在现在看着面色红润,也有精神,乖乖朝颜枝点了点头,“颜姐姐,我已经无大碍了。”
周围人来人往穿梭不绝,颜枝这才想起不能让婉儿久站,叫上杨帆去了后院。
三人坐定,杨帆先开了口,“昨日本想去宋府找婉儿问清楚的,但是后来被夫子抓回了书院,所以耽搁了时辰。”
颜枝露齿一笑,“你啊你,料想你这几日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杨帆被颜枝说得脸上微红,眼睛闪烁不敢直视宋婉儿的目光。
不逗杨帆后,颜枝握着宋婉儿的手声音轻缓,“这事我也有责任,你人是在我店里不在的,要是我当时多留意一些,婉儿你也不会受这苦,”
宋婉儿连连摇头,出口宽慰道:“颜姐姐,这不是你的错,当时有人闹事店里人挤人的,你哪能顾得过来,那些人就是趁着人多眼杂才掳走的我。”
“对了,当时那件闹事可妥善解决了?”
宋婉儿这软糯的声音配上眼中真诚的关切,颜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那婴儿肥的脸颊,“解决了,那群人是骗子来的,现在有线索表明他们和沈家有关。”
颜枝又说道:“对了婉儿,之前杨帆说你记得两个人的名字,其中是有一个孙强吧?你跟姐姐说说那人声音样貌之类的,我看那人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宋婉儿对那日经历的恐惧感还没有消散,舔了舔干涩的唇,深呼吸了好几口,等颜枝都心疼她不想让她说时,宋婉儿开了口,“孙强音尖刺耳,身材瘦小,尖嘴猴腮,很丑、很恶心。”
“那个雷霆又长什么样?”
“身材高大,手上总是拿着一把大刀,浓眉,眼不大,但他是个好人,就是他放我走的,听孙强和他的聊天,好像说了什么……虎头帮?”
颜枝杨帆震惊齐声道:“虎头帮?”
宋婉儿圆圆的眼睛稀奇的望向他们,“颜姐姐帆哥哥可是认识?”
颜枝侧头看向一旁的杨帆,疑惑杨帆为何知道这虎头帮,而后才拍了拍大腿道:“对呀,杨帆你不就是之前被虎头帮的人绑走的吗?”
杨帆面上一沉,这事当真和沈家有关?“婉儿,宋叔查得如何了?”
“爹爹近日忙的很,但是还是查到了许多,就现在的线索来看,沈家真的脱不了关系,爹爹说禁军大哥哥们当中有很多人家中突生变故,之前还以为是巧合,后来算上我这件事总算是串了起来。”
“通过线人的问话,知道了这些事都是沈豪的贴身小厮孙强差使人干的,虎头帮的人和这沈家狼狈为奸干了不知道多少烧杀抢掠之事。”
“更气愤的是,之前爹爹派人去了山林府宅搜查,在离府宅不远处的后山挖出了十几具姑娘的尸体,有的还是近几日才死去的,赤身裸体,死状悲惨,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和沈家有关,不过三法司已经插手了,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颜枝听得后背发寒,眉头紧皱。
“这件事情肯定是沈豪干的,他就是这般草菅人命之人,之前被抓进沈家,从门缝里看到过有人用暗红的布将什么东西裹得严严实实运出了府,还一直滴着水,后来我逃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哪是水,分明是血!”
不喜多言的杨帆今日都气愤得说了许多,宋婉儿轻轻拍着杨帆的背,“帆哥哥,消消气,交给爹爹吧!他们一定能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而且我还用那炸药炸断了那小厮孙强的腿,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他!”
气氛有些沉闷,三人对坐无语。
这时,任与霜从芙蓉楼侧门走了进来,瞅见三人团团坐,红唇勾笑,“你们仨聊些什么呢?要是无事,可要去悟琴斋看我师弟彩排?”
言毕还补充道:“节目精彩,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