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过了肥东县,一路往西南走刘芳的众人终于来到了庐江郡腹地境内。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依旧到了往日里将要歇息的时间,今日里赶路还算不错,脚程也相较往日里较快。
虽说这两日都是没有见到光照,可众人依旧不觉得难受,毕竟相比起阴气沉沉的天气往前走和在烈日的灼烧下往前走,众人还是愿意的选择阴沉的天气,可到底天色半点不由人啊。
胡娅在天气地图中查看,第二日就会迎来如同往常一般的烈日。
众人在一片丘陵地带,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在准备休息当中总会有一些摩擦,比如谁家的孩子碰到谁了,谁家的大人不小心撞到旁边了,此时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想要与谁争辩的力气。
何况众人在泸州城内将兔子肉以及兔皮之类的换钱之后,估计也藏了不少的食物,为了能活到蜀地去,还是减少些力气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吧!
就这样,流放众人所在的地方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蛙鸣声,阵阵风吹过草地的声音,以及传来的众人的鼾声。
这种大被同眠,天为被地为席的生活,不仅胡娅没有接触过,胡家众人都很少接触。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竟然也睡得如此香甜,可想而知到底是多么疲惫。
第二日,众人醒来后继续向西南方向行走。
看到前方有一哨卡,里面的哨兵们都穿着整齐的军装,看着精神奕奕,面色红润。
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日子想必过得不错,众人想要往前行进时,一哨兵拦住了他们,说道:“是要前往蜀地流放的犯人吗?把文书以及路引之类的拿出来。”语气平和,并没有嫌弃之色。
这话是对押送胡娅等人的官兵说的。
只见平日里对着流放的众人耀武扬威的官兵,此刻却变得小心翼翼,神色拘谨起来。
他们赶忙从马车的小匣子里,拿出流放众人的名单以及文书,恭敬的双手递上。待哨兵中的领队在上面用印之后,才转头对着众人,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喝道:“还不快往前走?军爷竟然肯让我们从中间过节省路程,就该知恩图报,还愣着干什么呢!”
众人都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沿着官兵所指的道路前进,胡娅也没敢再多看,跟着往前一起行进。
待走过这道关卡之后才悄悄的问胡景道:“爹爹,为什么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哨兵的关卡,到了泸江郡这块儿,竟然能看到哨兵呢?”
胡景对于女儿的疑问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开口说道:“这是恭王爷的封地,恭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与皇上相差十岁之远。在先帝驾崩之后,皇上加封恭王爷为六安王。以泸江郡为封地,整个泸江郡在恭王爷的治理下,那是蒸蒸日上。”
“百姓们不仅衣能蔽体,食能果腹,还有多余的银钱留用,算是一等一的好日子。如今他在此地做了二十来年的王爷,传到京城里,百姓们都夸他是个好王爷,读书人说恭王,敦厚威重,举动有节度,吏人敬爱之。”
胡娅有些不明白,问问胡景道:“他如此的厉害,那皇上对他不会有所忌惮吗?”胡景点了点她的鼻头,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
说道:“你能有此警惕心,甚为难得。不过嘛,事有例外,要知道自古皇帝四肢必须健全,身无任何残缺,而恭王爷他自小因为一场意外摔折了腿,双腿没有办法直立行走,自然距离皇位无缘,何况又是当今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自先帝与太后驾崩之后,皇上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弟心疼不已,处处妥贴照顾,也是为了恭王爷的子孙后代计,所以才将泸江郡加封于他。”
“要知道恭王爷可是我启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个有封地的王爷。”
“其他的王爷,功臣一类,所有的食扈只是将各地的收益分给这些王爷功臣的。可恭王爷那可是整个封地都是在他一人掌控下的呀!”
“你有这等忧心是好事,可毕竟如今我们是犯人,你还是要谨言慎行,需得时刻牢记,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呐!
胡娅点头,双眼望着胡景撒娇道:“我看爹爹是嫌我烦了,问题太多了,您是答不上来了吧!”说着偷偷捂嘴笑。
胡景看着她,假装吹胡子瞪眼说道:“你爹我号称启国的人形藏书阁,你尽管问,若能考倒我算我输,来来来,恒哥儿,源哥儿,羨哥儿,还有夫人。”
“你们都为我作证,此话当真,若有虚言,尽管罚我饿肚子。”
胡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胡娅此时却当了真,继续提问穷追不舍道:“那爹爹?请问泸州郡有些什么当地的特色呢?圣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我们也当做游学了。”
胡景没想到自家闺女竟然真的问了他,他一时有些窘迫半晌没再开口。
林悦音此时却替他解围,说道:“你爹爹也解答你们这么多的疑问了,接下来就交给娘来慢慢替你们答疑解问!”
她先是看向胡娅说道:“泸江郡的特色有很多,最为闻名的是茶叶,还有霍山石斛、迎驾贡酒、霍山黄芽、皖西咸鹅、叶集羊肉、蒿子粑粑、徐集花生糖、三十铺板鸭、金寨板栗、小吊酒、金寨灵芝、金寨血豆腐、野生葛根等。”
而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名为六安,被誉为名茶之乡,产茶历史悠久,名茶荟萃,是启国十大名茶之一,也是整个泸江郡几大之一,经常被当作是贡茶,除了六安茶外,霍山黄芽、舒城小兰花、金寨翠眉、华山银毫、霍山黄大茶等六安茶叶,也是当地名茶。”
恒哥儿来了兴趣,此时问道:“什么是霍山石斛?是指铁皮石斛吗?那可是个名贵的中药材。”
林悦音说道:“霍山石斛,被誉为“秦朝九大仙草之首”,一直贵为皇室专用,据说生长在大别山腹地,只是那地方比较凶险,除了当地人之外,外人并没去过。”
“只是石斛我无甚了解,这个你倒是可以问问你家长姐。
胡家众人听到这话,都转过头看向胡娅。
胡娅笑了笑,给林月英比了个大拇指。才说道:“铁皮石斛,又称黑节草,兰科石斛属植物,主要生长在较高的山谷、森林的岩石或是树木上,霍山石斛,又称米斛,生长在较高的悬崖峭壁的石缝里,或是参天古树上。都被人成为仙草,药用价值很高。”
“说的俗气一些,倘若我们采摘这么一株,即使不送到皇宫,拿到药堂里去卖,想必我们在蜀地也能过得很好。”
羨哥儿在旁边听了,好似听懂了一般,偷偷的笑。
林悦音继续给众人解惑:“迎驾贡酒,启太祖南巡至六安霍山一带,当地官民恭迎圣驾,捧美酒敬献启太祖,启太祖饮后大悦,“迎驾贡酒”和“迎驾”由此得名,传承至今。”
胡家几个的孩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突然听到旁边的胡景磁溜吸口水的声音。
向旁边望去,却看着胡景用衣袖擦唇角的口水心里想着爹看来是馋酒喝了。也都笑了。
林悦音没看胡景,忍住了笑意继续说道:“蒿子粑粑,大别山的野地有一种植物名为青蒿,俗名粑蒿,采撷后捣碎、浸泡、去汁、揪干,然后用米粉加水拌和,再加上黑毛猪腌制的腊肉等佐料,做成扁圆的饼,然后用香油将两面煎炸至金黄色,脆脆的、香香的、糯糯的。”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唇角。
此时恒哥儿却张口问道:“娘,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胡景又插嘴说道:“你娘那可是从小看过的书比我还多,在边关时也是一才女,只是与我成亲之后,光顾着打理家事,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在你们面前显现才能。”
林悦音闻言,用手轻轻的打了胡景一下才说道:“别听你们爹胡说,是我以前在边关时有一手帕交,她在嫁到六安之后给我来信,多有交谈此地的人文特色,我才记下了。”
虽是口中这么说着,胡娅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黯然。胡娅在心中替林悦音伤感:“即使在启国,这么好的环境下,女子依旧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何等可悲!”
她为了缓解林悦音的不虞,赶忙转移话题道:“以往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现下我们也放松一刻,我讲给你们听听,让大家伙儿乐一乐。”
说着也不管家人的神色,自顾自的开始讲起来:“话说在很久以前,神农氏在深山老林中见到,一獐鼠吃了巴豆,腹泻不止。他把它放在一棵青叶树下休息,过了一夜,獐鼠奇迹般地康复了,神农氏仔细一瞧,原来是獐鼠吸吮了青树上滴落的露水解了毒。”
“你们猜猜这颗青草树是什么提示跟刚刚娘所讲的六安特色有关哦!”
羨哥儿一听猜谜,也不管自己说的对不对,先呼喊起来:“贡酒贡酒!姐姐,我猜是贡酒。”
源哥儿拉了拉他的衣服,说道:“你没听姐姐说吗?是在深山老林当中见到的,深山老林当中怎么会有酒呢?我想应该是姐姐刚刚说的青蒿。”
恒哥儿老神在在的不发一言,仔细在心中排查良久,才张口说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对,应当是茶树,古书上记载,茶树有解毒功效。”
胡娅这才点了点头,继续朝着恒哥儿竖起了大拇指说道:“神农氏摘下青树的青叶放进嘴里品尝,顿感神志清爽、甘润止渴。后来,他教人们种了这种青树,它就是现在的茶树。”
“民间传唱着茶树本是神农栽,朵朵白花叶间开。栽时不畏云和雾,长时不怕风雨来。嫩叶做茶解百毒,每家每户都喜爱。”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谜语,倒也是一则趣闻,又增添了不少见识,虽然往日里他们都自持读书甚多,可从这等医书角度的来看,倒也是奇趣颇多。”
就这么一直交谈,一直走着,终于到了要用饭的时辰。
这次依旧是靠山吃山,不等官差们放饭,众人一听休息的锣鼓声响起,都纷纷如鸟兽般散开,朝着山林里面跑去。
只是众人如此这般积极,却也没想到后来会险些酿成大祸。
胡家众人稍微晚了一步,因着羨哥儿年幼,林悦音又体力不支,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往前走,只是就在他们坐的这一小会儿当中,其他人都已经采了野果,回到了休息地。
见众人回来之后,胡娅与胡锦当然也没多看,径直朝着山林里面去了。
等到他们到山林之中,看到好多的野果都已经被其他人采摘完毕,他们便绕开,从小路到了另外一边山林,看到了一些野苹果树,见到上面的果子有些青色,想必众人见到青色的果子并没有将它摘取,事实上也苹果的果子青色也可以吃,只是没有那么甜。
胡娅当下也没有多想,同胡景、恒哥儿、源哥儿四人,都上树摘了满满一袋,想着前日里还买了一些糕点放在包袱里,此刻正在手推车上,想必还能吃,等会儿就跟着官差发的清粥和黑面馍馍,果子一起吃,这样也能够饱腹。
他们将果子拿回之后,简单清洗完毕,几人就围坐着继续吃东西休息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在官差们敲锣叫众人起身,准备继续赶路时,变故突生。
只见流放的众人,突然倒地。口中哎呦,哎呦,直叫。
同时官差与胡家人还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臭气,这股臭气随风而飘,极为浓烈,像是这一百来人集体大小便失禁一般。
其中栓子叫的最大声:“哎呦,我不成了,我这肚子可太疼了。”
旁边的桂兰婶子也叫道:“哎呦,不行,我头晕啊,我怎么看着这天,它是在转呢?”
一老婶子手撑着草地,对着地上就哇哇的大吐起来。
官差看到眼前这群人这般作态,有些茫然,在观察了一小会儿之后,发现众人是真的出问题了,那种扮演不出来的,想起身又起不来的状态。
官差们这时才急了,慌忙跑过来查看。
他们倒是没有一人去山野里面采摘果子,带着干粮吃饱了,休息好了之后,本想着叫这些人赶路,谁知道出了变故,还以为这些人是想着在躲懒一会儿。
胡家人也有些慌了,帮着官差们一起上前查看,要是流放的众人都出问题了,就只自家好好的,这可怎么得了。
胡娅和胡景看着众人一直在往外吐东西,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此时的拴子还有力气讲话,说到:“景老爷。胡小姐,我们什么也没吃,就只吃了一点野果子啊!”
胡娅忙问道:“什么样的野果子啊?”
桂兰婶子在旁边说道:“就是跟农田里的豌豆差不多大小,红红的,然后吃起来挺甜的,有的还发黑,跟桑葚的样子一样。我们就以为是桑葚呢!”
胡雅心里有些着急,心想这怕不是吃到了马桑果吧!
这东西吃多了是会死人的!
她急忙问道:“你们到底吃了多少呀?”
旁边的老婶子也忙张口搭话,说道:“这么多人采摘的,也没吃多少,一家一人也就几颗吧!本来想着这东西吃的又少,看着又跟桑葚一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哎哟!”
胡娅听到吃的不多,这才放下心来跟众人说道:“快些多饮水排毒,等我一小会儿,我去旁边的山林里找找有没有野茶树,找些野茶树的回来,给你们解毒”。
胡家众人之前刚听到胡娅讲茶树解毒知识,没想到就这么巧的碰上了,要不是胡娅是从小看着一起长大的,他们都觉得胡雅在未卜先知。
官差们听到这话也着急起来,跟着胡家众人一起往山林里面跑,此刻由不得有多疑,救人如救火,倘若这一百多人都死在路上,那他们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等到胡娅等人从山林里面采集野茶树下来之后,忙捣碎茶叶,将茶叶汁水同河边的水一起搅浑,给众人喂了下去,不到片刻,众人才感觉缓过来。
此时胡娅拿着刚刚从山林当中找到的马桑,跟大家细细讲解:“这是马桑果,又名毒空木、水马桑、鸭食木、鸡瘟柴、马鞍子等,生长于山坡或山沟中,豌豆大小,圆形多肉,未成熟时呈绿色。成熟后就逐渐变成了鲜红色的,等到彻底成熟了后就变成了紫黑色。”
“看起来非常的诱人,不少人以为这是野生的桑葚,总是会想要采摘来尝一尝。可一旦食用之后,轻则会引起呕吐,重则致命啊!”
众人皆大惊失色,对着胡娅磕起头来,口中说道:“感谢胡家医者,又救了我等一命,大恩大德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官差们也是一脸感激的看向胡娅,这是第二次救他们了,真是活菩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