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南牌楼处的那个胡嬷嬷是个宫里放出来的宫女，可到底如今年岁大了，在宫里伺候多少年了，放到外头来，也只是一个老嬷嬷了。

再加上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寻常男人不愿意去娶，那些已经没了老婆的上门去讨，可这宫里出来的女人，见惯了王公贵族气派非常，又怎能看得上寻常人家的男人呢？

最终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胡嬷嬷又和娘家的嫂子侄儿等人相处不到一处去，所以就干脆出来另行居住了。

一见着有高门大户给自己送来了请帖，胡嬷嬷也顾不得矜持，急匆匆的就接了请帖。

她直接告诉秋霜，等到下午时分就能来自己府中相见了。

秋霜礼仪周全，更知道小姐专门送上拜帖，就是对这位胡嬷嬷及其重视的态度，便礼貌周全的胡嬷嬷答对了一番，这才回到府中，跟小姐说了下午约好的时间。

卫黎换上了一身淡雅的鸭蛋青色长裙，头上也是金玉交错，看起来好不贵重，这次出门的距离不远，所以没用马车，直接请了府里的轿夫，四个人抬着轿子把她抬到了南牌楼处。

身后跟着的秋霜秋月并四个小丫鬟，手里头都捧着东西呢。

秋霜上前敲门，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打开了一条门缝，怯生生地探出来一个脑袋问。

“姐姐是哪个府里的？我们姑姑才歇了午觉，可是先头已经约好了的？”

秋霜就皱了皱眉头，明明先头都已经约好了时间，眼下她又去睡觉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宫女还敢跟主子耍威风不成？

卫黎拉住了秋霜的手，制止了想要发脾气的秋霜，笑着走上前去，给小丫头手里扔了两个金豆子，笑着柔和的说。

“我们是卫侯爷府里的，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叫身边的贴身丫头先来打过招呼了的，既然胡嬷嬷先睡着，那我们也就不叨扰了，先去后巷的刘嬷嬷家里瞧瞧，等嬷嬷睡醒之后，再派人给我来个信吧。”

说完这话，几人转身欲走，小丫头朝里头转过头去，似乎是要与身后的人说话。

还没等到几人下台阶呢，小丫头急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还请小姐稍稍留步，既然是候爷府里的小姐，自是身份贵重的，嬷嬷先头已经交代了的，只说小姐若是来了，就把她叫起来就行。”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厚实的大门，赶紧将两人迎了进去，笑着说。

“原来是我记性不好，险些坏了嬷嬷的大事，还请小姐不要同嬷嬷告状，否则嬷嬷定是要打死我的。”

听了这话的卫黎就微微一笑，看着这个小丫头殷勤的上前忙活，就又叫人给小丫头送上了一个小锦囊，里头是十多个的金豆子，平时不舍得拿出来赏人的。

一行人在小丫头的指引之下，一路进了后头的院。

这是一个小三进的院子，院落虽不大，可是里头收拾的井井有条，并无什么其他的人，只有院子里廊下四处跑着的三四个小丫头。

这几个丫头年岁瞧着都不大的样子，身上的衣裳虽然干净，却也简陋得很，可见，并不是出身多富贵的，应当是临时在哪个人牙子那里才买回来的。

几个小丫头一个跟一个的交接，把人带到了里头的正房去，一直在正房门口等着的小丫头，便高声朝里头喊了一句。

“姑姑，有贵客来啦。”

这边还不等到内院的房门前呢，里头就走出来一个身穿月色对襟长袄，底下穿着洒金桃红色马面长裙的妇人迎出来。

头上盘着的发髻是端端正正的，妇人白嫩的脸上略有几丝褶皱，然而，胜在白净通透，倒也叫人瞧不出有多老态来，更不是多么貌美如花。

只是这保养的好，也比小户人家的正头娘子强上不少。

一见到旁边的秋霜，她一下子就笑了开来，快步走了下来，还伸出手主动相迎，一脸热情的说。

“上午还曾见过这位小娘子的，想必这位小姐就是卫家的嫡亲大小姐吧，见过小姐。”

她一边说，一边端端正正的在两步之外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后背挺得溜直，一瞧就是正经接受过宫里头教育的。

她这边一下跪，另外的几个丫头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只是这些小丫头瞧着不怎么通透，倒像是照猫画虎一样。

不过好在卫黎也不是冲着这礼仪来的，礼节好不好不重要，目光在这院子里上下扫视了一圈，心里头对胡嬷嬷就更有了好感。

“嬷嬷快请起，既然是在宫里侍奉过上头正经主子的人，我们又哪能叫嬷嬷行礼呢？嬷嬷今年多大年纪了？在宫里放出来也有个一年半载的了吧？”

卫黎嘴上笑着说话，然而却并没有亲自去搀扶，反而是叫秋霜上前将胡嬷嬷搀扶起来。

胡嬷嬷借着这个劲儿也就起身了，听了这边的问话，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着低声回答。

“卫家的主子们在陛下面前也是有脸面的，老奴哪敢朝着小姐耍威风呢？”

“老奴今年四十有三，正是三十九那年在宫里头放出来的，在宫里做了三十多年的活计，差点都不适应在外头的生活了，所以干脆就单独买了个小院，靠着这些年的俸禄，也给自己买了两个小丫头在身边调教着。”

胡嬷嬷一边说一边试探。

“奴婢想着，若是哪一日有幸，也像其他姐妹一样被人聘请到府里头，做个管教嬷嬷，回头叫养出两个规矩体面的主子，也算是给自己换个好名声，能平安终老了。”

胡嬷嬷许是性情直率的缘故，又或者是已经穷途末路了，所以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两人站在这一处，虽然没有明说，但自从上午送来拜帖的那一刻，两人心里都明白彼此到底是为何而来？

然而，听了胡嬷嬷抛出来的橄榄枝，卫黎却并没有轻率的答应，反而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打算倒是很好，身份也自由，若是真交出了那个高门贵族的大妇，倒真是给自己落了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