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本来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好在隔着电话，总没有面对面那么强的压迫感，一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说着说的就顺畅了起来。

这样专业性很强的汇报当然不仅仅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更需要扎实的基础知识和对自己所讲解内容的全面了解。

在这时，苏长庚之前对秦昭昭的高标准严要求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虽然前段时间几乎把秦昭昭的心态搞崩盘，但度过了那个阶段之后，秦昭昭才体会到身后不断有人push着自己前进并不完全是坏事。

痛苦是真的，可成长与进步也是真的。

秦昭昭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从小学奥数水平到如今的数论研究入门，虽然系统教室的金手指加成和自己的努力也很重要，但是也离不开苏长庚明里暗里的督促。

她一边说，一边对于自己与数学这门严谨艺术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新的体悟。

或许她没那么聪明，没那么有天赋。可是既然得此奇遇，又得遇良师，她便不甘心仅仅是在这片之前未曾踏足过的花园门口粗浅游览，而是希望能更加深入地去探索一番，绕过荆棘和拦路石，走向那曲径通幽处。

秦昭昭越说越自在，语气不由自主的也轻快了一些，不再是那样一板一眼的汇报，在一两句话语言表达不明的地方也会穿插些大白话的自己的理解，听得会议室内一众老师教授不断点头赞许，而苏长庚面上绷得住，心里却笑开了花。

“……以上就是我这一部分的内容，下面还是由我的老师苏先生为各位老师讲解吧。”秦昭昭一口气说完，觉得嗓子发干，但是心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和兴奋。

那边的苏长庚接过了秦昭昭的话茬又继续往下做了一个总结，这篇论文的陈述部分基本就结束了，几位教授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率先开了口。

“与在座的各位比我年纪轻，资历也浅，就由我开个头抛砖引玉吧，我想请问下苏先生，这个第二个分论点其中的图形结构你是怎么划分判定的，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苏长庚点点头，在身旁的黑板上边讲解边验算了起来，其他众人纷纷也拿出纸笔，跟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苏长庚到底是深耕于这个领域的专家，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这个小问题。提问者点点头，又看向身旁的人们。

那位施教授接着开口：“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最后一个分论点的，我想请苏老的学生回答，请问最后两个结构模型的反推过程可以再详细讲述一下吗？”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提及还是让秦昭昭有些紧张，她连忙把自己手中的笔记翻开，找到了施教授所说的部分，略带些慌乱地解释了起来。

秦昭昭说完，施教授觉得她虽然有些小紧张，但瑕不掩瑜，内容上是没问题的，一旁的苏长庚则微微皱眉，略一思索还是开了口，又补充了几个秦昭昭刚才的回答里遗漏下的小点。

其他几位学者也依次提了问题，还有另一位教授也点名让秦昭昭回答的，她这次没再磕磕绊绊，顺畅了很多，内容也足够全面，苏长庚那边也就没再补充什么。

一番问答终于接受，不只是秦昭昭松了一口气，就连在现场一副处变不惊模样的苏长庚心里也是暗自一松。几个学者互相低声讨论了几句，最终还是给出了需要补充细节但是没有大的问题，可以发表的意见。

华国数学界受历史原因的影响，近代以来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就远不如一些欧美国家，甚至与临近的日本比较都要略迅速几分。近年来虽然有些向好的势头，但整体认可度是不怎么高的，每年能在所谓四大期刊上发表文章的华国学者都少的可怜，偶尔见到的疑似华国人的署名，要么是在外国生活学习的华裔，要么是邻国的学者，华国本土学者能在上面发表文章的屈指可数。

而苏长庚就是历史上第一个在《annalsofmathematics》上独立发表论文的华国本土学者，也正是这一成就才奠定了他如今在国际和华国国内学界的地位。

或许是起点越高，越难超越自己。距离那篇论文的发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这期间苏长庚虽也陆续作出了新的成果，却始终没能再次叩开四大期刊的大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今天参与的学者们的心里此刻也都有几分兴奋与激动。苏长庚这一研究成果是具有颠覆性的，它不仅会改变目前世界几何数论研究领域的现状，甚至完全有独立划分出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的可能。

更何况它还能够对另一位屡次在公开场合对华国人表现得很轻蔑很不友好的数学家的论断进行了有力的驳斥。这对华国数学界也是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提问却悬着一颗心的谢谦华此时众人里是最激动的，他和苏长庚时常打嘴仗，实际上却是真正的至交好友。他太清楚近年来苏长庚面临的的瓶颈有多熬人了，虽然他那时直接开口阻拦了苏长庚直接投稿，而是折腾了这么一个小规模的同行评议，但是那也更多的都是为了苏长庚考虑。

人终究是社会性的动物，对于一个学者来说，名誉则更是十分重要。

他满脸难掩喜色，倒比苏长庚更像是即将要在权威期刊上发表论文的那个，笑着对众人说道：“那一会大家就别急着走了，老苏请客，中午咱们去学校对面的本帮菜馆搓一顿。我来出酒，咱们提前为了我们华国数学界界的喜事庆贺庆贺。”

虽然事先谢谦华没和苏长庚通气，但他只是懒得应酬交际，不爱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又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蠢货，再加上今天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驳了老友的面子。

其他几位专家客套了两句，便也欣然同意了。

电话那旁被遗忘的秦昭昭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弱弱出声询问。

“呃……各位老师，那我先挂了电话了，您各位吃好喝好哈。”

苏长庚一拍脑门，光顾跟这帮老家伙应付了，把徒弟都给忘了。

他关上免提拿起听筒，温声嘱咐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几位大佬看着苏长庚这模样，都在内心啧啧称奇。

这整天臭个脸的老苏头还有这样一副面孔，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