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坐着的苏长庚,她想了想,到底没有拨出第三个电话。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白人女性,看秦昭昭和苏长庚这一老一小的组合,又是黄种人面孔,猜测他们恐怕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服务态度极好,一直温声安慰着秦昭昭。
“或许……你再打一次呢?”她见秦昭昭挂断了电话,便主动问道。
“喔,不需要了,我去和我的长辈商量一下,谢谢您的帮助。”秦昭昭勉强笑笑,转过身往苏长庚那边走去。
苏长庚坐下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热水,身体没那么难受了,看秦昭昭走过来时面色不太好看,便问她:“怎么了?电话没打通吗?”
秦昭昭点了点头。
苏长庚倒没表现出什么气愤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便把身旁的东西往边上推了推,示意秦昭昭坐下。
“老师,他们这样是不是故意的啊?明明说好了时间,而且又反复确认了这么多次,怎么还会弄错呢?而且我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秦昭昭越说越气愤,眉头紧皱。
苏长庚却老神在在,拍了拍秦昭昭的肩膀:“别为了没意义的事情生气。”
可听苏长庚这么一说,秦昭昭更气了。
这很明显是针对老师的有意怠慢,甚至可以说是下马威都不为过。
他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长途飞行到了这里,却被说好的接机的人放鸽子,现在干脆大半夜被晾在了机场,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昭昭越想越气,甚至发散思维联想到了自己在荷兰的遭遇。
“老师,你说他们这样是不是也有我的原因?之前在荷兰,因为我整个美国队伍的成绩都被取消了……”
“你别乱想了。小孩家家的,有你什么事。行了,你别管了,这还有个蛋糕,你想吃就垫垫肚子,自己去接点热水,我过去那边打个电话。”
苏长庚大概是休整好了,有些费力地弓着腰站起身来,背着手往服务台走去。
“诶……老师我和你一起……”秦昭昭刚想跟上,却见苏长庚摆了摆手,便只好又坐了下来。
看着苏长庚的背影,秦昭昭又气又心疼,憋的脸都红了。
重生以来一切都顺风顺水,没想到第一次跟老师一起出来参加学术会议就碰上了这么坑的事情,实在太窝火了。
秦昭昭只觉得自己恨不能用一万句最脏的脏话摔在那些区别对待的人人脸上,她才不信,难道欧洲的那些甚至有爵位的数学家来参加会议,这些人也敢这么做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这次,整个华国被邀请的数学家只有苏长庚一个,或许也正是这样才让那些人敢如此放肆。
苏长庚的英语也不错,跟人基本交流完全没问题,他向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地又挂断了电话。
他向工作人员道了谢,背起手,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座位上。
“老师,你也给组委会打了电话吗?打通了吗?”秦昭昭迎上前问道。
苏长庚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咱们先坐下歇一会吧,不会等太久的。”
秦昭昭看着苏长庚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秦昭昭眼里,苏长庚一直都是个有些倔强的小老头,不太善于表达情感,也不耐烦和人交际一类的麻烦事。而且最重要的一个性格特征就是脾气特别不好,一天能生好几场气,一点不顺就要掐腰吹胡子。
可此刻的苏长庚,却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比秦昭昭还淡定,仿佛此刻他们身处的不是凌晨的机场大厅,而是下午时分的北海公园。
他甚至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开始假寐。
秦昭昭心里又气又有点急,她想说不然就打个车找个酒店先住一晚,明早再说,可苏长庚这架势,明显是就要在这待着了,也不知道他刚才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
正在秦昭昭胡思乱想之际,机场入口有一个身穿黑皮夹克的白人男性走了进来,左右望望,很快目光就锁定在了苏长庚和秦昭昭身上。
男人三步并两步地向师徒二人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扬起了笑容。
“嗨,请问是华国来的苏先生吗?我是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我叫鲍勃。”
秦昭昭一下子站了起来,很想直接开口指责这人的工作,但是又碍于苏长庚还没发话自己直接这样有些不礼貌,便把话哽在了喉头。
苏长庚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鲍勃,不冷不热地问:“你是组委会派过来接我们的人吗?”
“是的是的,苏长庚先生,真的很高兴认识您。”鲍勃像是无事发生那样,脸上挂着浮夸的美式热情的笑容,还伸出手试图和苏长庚握个手。
苏长庚却没理会他伸出来的爪子,一脸不虞地问:“所以你对今天的事情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鲍勃没想到这华国老头还挺硬气,笑容一顿。
正如秦昭昭和苏长庚所料想的那样,他确实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才这样的。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然是因为有人授意,让他来接机的时候晚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左右,晾一晾他们。
而示意他这么做的人自然是有恃无恐的,觉得苏长庚不会因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大闹一场,也不可能因此就退出了今年的数学家大会。这样做也只是为了给苏长庚添点堵罢了。
毕竟,如果因为这种小事闹开,那无理取闹的人可就变成了苏长庚了。
鲍勃很快整理好表情,如提前演练好的那样可怜巴巴地苦起脸来:“真的是太抱歉了,一切都是我的失误。是我自己白天太累了,错过了闹钟才来晚的。我的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无人照料,我白天一直在照顾他们。”八壹中文網
他说完,就一脸抱歉地看向苏长庚,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些谅解的话语。
不是说亚洲人最怜惜小孩最尊重老人了么,况且他们彼此间也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长庚如果识相点,就应该顺这个台阶下来,随便抱怨两句然后勉强原谅。
可苏长庚才没鲍勃想的那么好惹。
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鲍勃是吧,既然你来了也省了我联系组委会的事儿了。今年的数学家大会我不去了,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另外还要辛苦你把我和我徒弟已经寄到酒店的行李给送到我们的新住处。”
他这话一出来,秦昭昭跟鲍勃都愣住了。
鲍勃连忙赔笑:“您别说笑了,接机迟到这件事都是我个人生物钟闹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现在车子就停在外面。如果您休息好了,咱们现在就可以上车,我会保证用最快最安稳的方式送你回酒店。”
苏长庚却没理会他,他的目光远远地锁定在了一个刚刚走进机场大厅的男人身上。
那人穿了一身西装,用料考究但却好像是出门前匆忙从衣柜抓出来的一样,有些皱,看来是没来得及熨烫。
他也很快就注意到了苏长庚他们,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