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第三天，贺程言接到了陶心远的电话。

电话里，陶心远熟悉的哀嚎声瞬间把贺程言拉回到高一三班：“言哥！我要完蛋了！我妈让我去上补习班！”

“……”

贺程言被她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不由得把手机都拿远几分：“那又怎么了？上补习班不挺正常的吗？”

“可是我这回期末考试考得不错啊！为什么我妈还是不放过我！”陶心远依然在嚎，“而且最关键不是这个，最关键是这个补习班里面还有林澈和叶舒遥！言哥你不在我身边，我肯定会被他们欺负的嘤呜呜呜……”

“停停停，打住，打住，”

听见陶心远嘤嘤嘤的声音，贺程言太阳穴猛跳：“林澈和叶舒遥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欺负你，放心好了。”

“不可能！你又不是没看见上次叶舒遥对我那个态度，吵了那么一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陶心远仍然惊恐，“再加上那个林澈，他跟叶舒遥同桌那么久绝对向着叶舒遥，这俩人肯定会联合起来双重报复，然后从成绩到人品从生理到心理对我进行沉重打击！怎么办啊言哥！我不会被他们弄死吧！？”

“没那么严重……吧？”贺程言想了一下那两位大冰山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他俩根本不可能专门针对陶心远，“他们现在没时间也没那心思跟你闹，你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不过要是你真觉得害怕，那你就让徐梓航跟你一起去呗，他不是和你住的挺近的吗？你俩一起上补习班也挺方便的吧？”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陶心远恍然大悟，感恩贺程言拉徐梓航下水，“那我抽时间就跟他说说。谢谢言哥啦，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约莫是放假后很久没说话憋疯了，说完这件事之后，陶心远就逮着贺程言煲电话粥，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直到她妈过来叫她吃饭才停下。挂掉电话前，她兴致勃勃地透露最近中心区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场，在上补习班之前，他们可以一起去逛逛。贺程言觉得可以，便答应下来，准备带陆也和程南一起去。

到了约定时间，贺程言、程南、陆也三个人坐公交到了城里，在花园广场布满藤萝的长廊那里，和陶心远徐梓航他们成功碰头。

“我去！陶子你竟然穿了裙子！”

看见陶心远第一眼陆也这句话就脱口而出，然后成功得到她的一个白眼。陶心远有些拘谨地往下扯扯裙摆，接着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怎么了？我一个女生，还不能穿裙子了？”

“能，但必要前提得是女生，”旁边徐梓航双手合十，一本正经替陆也回答，“它是不包括少林寺金刚大弟子的。”

“……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少林寺的无影脚！”

眼见陶心远就要不顾形象和徐梓航进行一番拳脚较量，贺程言赶紧上去拦住，不让他俩在大庭广众下丢俩。“别别别，这在外面就不要闹了。徐梓航你也真是，陶子怎么说也是女孩子，难道不可以穿裙子么？我觉得陶子穿裙子就挺好看的，都变得淑女了。”

“就是，看看言哥，再看看你们！”陶心远指了指面前那两个钢铁直男，表示十二万分鄙视，“这么不会说话，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不用你操心，”徐梓航还是很嘴欠。“反正就算打光棍我也是不会找少林寺十八罗汉做我女朋友的，”

“我@！”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贺程言连忙出面休战，他把程南拉到面前，向他们介绍，“这是程南，我弟弟，现在在咱们学校初中部。之前你们不是一直想认识认识吗？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就带他一起来了。程南，这是我同桌陶心远，这是徐梓航。我前桌。”

“这就是你弟弟啊，长得好帅！”陶心远两眼放光，走到程南面前打招呼，“你好！我是你哥同桌，我叫陶心远，大家都叫我陶子，你也叫我陶子就好啦。”

“我知道你，”程南看着她，脸上浮起乖巧的笑容，“陆也和我提起过的，说贺程言有个嗓门很大的同桌。”

陶心远：“……”

略过陶心远对陆也的殴打，几人来到新开的百货大楼。正巧这里刚刚开业在办活动，几人各自领到一张优惠券，吃饱喝足之后，便去了商场的电玩城，拿钱换了几十个币玩，陆也拉着贺程言到了篮球机面前让他试一试，贺程言却摆摆手：“我投篮技术那么差，还是别浪费游戏币了。你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别嘛，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总得尽兴点，”陆也把币投进去，接过篮球塞到他手里，“照着篮筐投就是了。”

此时陆也站在他身后，把着他的手带他一起投篮，他的身体紧贴在贺程言后背上，带来源源不断的热度，烧的贺程言连手腕都烫起来。贺程言踮起脚，大脑混乱地往篮筐那边扔球，果不其然，球连篮筐的边都没碰到，就掉了下来。

“言哥你不行啊！”旁边徐梓航一边投一边喊道，“咱学校篮球大神都在你身边一对一教你了，怎么还投不进去？拿出你学习的劲头来啊！”

“闭嘴吧你！你一分钟投几个啊？”看到徐梓航这么嚣张，陆也不乐意了，“有本事比比？”

“跟你比我不行，跟言哥比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徐梓航看向贺程言，笑得贱兮兮的，“言哥，敢不敢来一场？”

“喂！”陆也瞪了徐梓航一眼，“他第一次玩，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没事，”贺程言却不介意，欣然接受徐梓航的挑战，“陆也你到旁边去，我和徐梓航比比，正好活动活动手脚。”

“行啊言哥，说这话的时候可真爷们。”徐梓航笑了，“陆也你来当裁判，输的请喝奶茶哦。”

玩篮球机虽是第一次，但贺程言准头意外还不错，一连中了好几个，反应也够快，短时间竟然能玩篮球玩得挺溜的徐梓航不相上下，到最后十秒钟，两人分数相同，徐梓航已经投了出去，但这时候贺程言才刚要拿起来，眼看就要少投一个，这时候陆也突然跑到他身边，拿起下面的球，轻松地投了进去。

两边分数还是相同，算是打成平手，此时徐梓航指着陆也和贺程言，依恋义愤填膺：“陆也，我就知道你得帮他，阴险！一点体育精神都没有！”

“你又没说不能场外求助，而且我是裁判，规则我来定，”陆也揽住贺程言肩膀，冲徐梓航做鬼脸，“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damnit！”

徐梓航怒火中烧，希望贺程言能替自己制裁陆也：“你旁边这位就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你可爱的前桌，你看得下去吗你？！”

贺程言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办法：“他是裁判，规则解释权最终归他所有。”

“……”

“ohmygod！“徐梓航受伤地捂住心口，“你们俩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回家！回家！”

他捂着脸心痛离开，但没走几步就被陆也拽着后领抓了回来。

玩够了篮球，他们就来到娃娃机面前，此时待在这里的陶心远已经花了十几个币，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程南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没看见他？”

贺程言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程南的身影，于是问陶心远，此时陶心远在专心致志地抓着娃娃，连头也没抬：“哦，他说他有点事，提前回去了，还让我给你说一声，叫你别担心。”

“走了？”听到程南已经离开，陆也不由得皱皱眉头，“不会又去网吧打游戏了吧？”

贺程言沉默了会儿，但最后摇头否认：“不会的，程南说他不会再去网吧，那他就不会去，估计是有什么别的事，回头我问问他。”

“好吧，”

听贺程言这么说，陆也便也选择相信他，然后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娃娃机上，“要不要抓个娃娃？摆在家里还挺好看的。”

——

在程南第十五次偷瞄的时候，贺程萧终于忍无可忍，趁着何静进店买奶茶的空挡，走过去把他楸了出来。

“你不是和言宝他们一起出去玩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呼噜了把程南毛茸茸的脑袋，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还跟踪我，小心被人报警把你抓警察局里去。”

“谁跟踪你了，我跟他们也在这片地方，刚吃完饭，撑得慌，散步消食，不行啊？”

程南被抓到，没有丝毫尴尬，只朝他做了个鬼脸，招来贺程萧一个爆栗子。他捂着脑袋皱了皱眉头，然后凑到他身边，直接开门见山：“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啊？你女朋友？”

程南看着贺程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吃完饭到电玩城，玩街机刚没玩几关，就瞥到贺程萧，以及他身边那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人，他赶紧躲在娃娃机后面，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电玩城经过，两人各自打扮得都很用心，脸上的笑基本没消失过，一看就是在约会，于是程南找了个借口提前溜走，跟在贺程萧后面，准备一探究竟。

按说贺程萧这个年纪有女朋友也不奇怪，按说自己对打游戏也比打听他的事情有兴趣，可程南看到贺程萧消瘦挺直的背影在自己视线里逐渐消失的时候，游戏里gameover的声音头一次被他忽略掉，他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贺程萧，仿佛是猎人在瞄准猎物一样耐心而执着，但很可惜，应该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亦或者是猎物比年轻的猎人老辣，没走几步，他就被贺程萧抓住了。

此时贺程萧看着一脸八卦的程南，无语地拍了下他脑袋：“想什么呢？你哥我还是单身一只花，别给我胡乱造谣！”

“可是……”

“贺程萧，奶茶我买好了，这份是你的，没加糖，双份珍珠。”

正当程南刚要出言反驳时，穿米色长裙的女人提着两杯奶茶，从奶茶店里走了出来。

在阳光下，程南看清了她的样貌。

鹅蛋脸还算白皙，眼睛不算很大，精神气很足，黑色长发披在身后，身材中规中矩，穿着一袭米白色长裙，一看就是那种沉稳安静，温柔体贴的姑娘。

他略带挑剔地在心里评价着，最后别过脸，舌头顶了下后腮帮。

原来贺程萧喜欢这种类型的。

切，眼光也不过如此。

还没程丽丽好看呢。

此时何静已经看见了贺程萧面前站着的陌生男孩，眼里冒出惊喜的光：“贺程萧你够不够意思，身边有这么帅的男孩子，也不介绍给我！”

“……”贺程萧无语望苍天，“何静我求你做个人吧，我弟还是未成年呐。”

“哦，这是你弟啊！”何静瞪大眼睛，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看见你弟太帅了，一时间竟然脑子都不够用了，弟弟你别害怕啊，姐姐不是那种怪姐姐哦，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自来熟地上前捏了捏程南的脸颊，“哎你别说年轻就是好啊，这胶原蛋白丰富的，真是教人爱不释手……弟弟，你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姐姐请你。”

程南看着这个看起来淑女没想到说话做派却堪比人来疯的怪姐姐，不由得退后一步，“谢谢姐姐好意，不过我已经吃过了，就不让姐姐破费了。”

“哎呀好懂事，比你哥强多了，你哥这个抠门鬼，喝奶茶都要花我的优惠券，还让我去买，这样儿哪个女孩子愿意跟着他啊？”

她说着给了旁边贺程萧一个白眼，而贺程萧则扭过头，在那里装瞎装聋，程南看着他俩，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姐姐，你不是他女朋友？”

“当然不是！虽然你哥长得还可以，但我怎么会和这种成天惦记我优惠券的人在一起呢？”何静失口否定道，“我和你哥是同一个科室的啦，今天本来是前辈给他介绍了个姑娘，让我带他来相亲，结果……”

“何静你够了啊，”旁边贺程言打断她，“这种事你还往外说，无不无聊？”

“这有什么，这是你弟弟，有什么事是家里人不能听的？”何静反驳道，“再说了把相亲对象怼走本来就是你的错嘛，你还怕……”

“够了够了，买完奶茶就赶紧回家吧！”

贺程萧把自己手里的那杯奶茶塞进何静手里，随后拉起程南的手就跑，“这天也不早了，我和程南也得回家了，这杯奶茶你自己留着吧，回头给你钱，就当我请你的了。”

何静看着拉着弟弟溜之大吉的贺程萧，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还热乎的两杯奶茶，跳着脚，大喊道：

“贺程萧你跑什么？！饭钱还没给我呢！”

贺程萧拉着程南走出百货商场，确认身后何静没追上来，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程南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丝毫没有同情，反而抱臂居高临下问道：“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还把人家怼走了？”

“放屁，别听何静瞎说，”贺程萧喘匀了气，站起来否认道，“人家是看不上我，我也没那个心思，大家只是把话说开了而已，哪跟何静说的那样把她怼走了。”

“是吗？”程南眯起眼睛，“所以不是约会，是相亲喽？”

这个贺程萧倒没否认；“某种意义上算是吧，不过我可没谈恋爱的心思，只是面上推脱不掉，所以才勉强跟着来了。”

“哦，”程南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想找女朋友？”

“不想找就是不想找，臭小子问那么多干嘛？”贺程萧拍了下他脑袋，“走，跟我去趟菜市场，家里菜没了。”

“是因为程丽丽？”

贺程萧转身，伸手又呼噜了把他的脑袋，“怎么什么事都能和程丽丽扯上关系？她到底给你留下多深的阴影？”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你就一定要死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手吗？”

“好奇而已，放心，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会告诉贺程言和陆也的。”

“……我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单纯不想找而已！”

贺程萧被程南一连串的追问搞得忍无可忍，最后终于暴走：“我要是找了女朋友，肯定又是一大笔花销，你和程言还在上学，我们都还要吃穿，家里哪有这么多钱供我谈恋爱？！再说了，万一我找个女朋友，如果她不喜欢你俩怎么办？你们不喜欢她怎么办？万一她趁我不在偷偷虐待你们怎么办，你还好受欺负会反抗，可就程言那个性子肯定会憋在心里不说……万一……”

“stop，”程南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知为何，他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贺程萧立马从暴走状态恢复正常。

程南抬起头，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后看着贺程萧，面露期待：“排骨。”

“不行，”贺程萧狠心拒绝，“这个月咱们家伙食费已经花了一半了，再买肉会超支的。”

“这样啊，”程南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那你说你在家里背着贺程言偷藏的那几盒烟……”

“说罢，要红烧还是糖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