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她被送到组织的地下医院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并且是清醒的。
gin几乎是拖着她才能走到担架前面,她失血过多,脸上惨白一片,两条腿根本没有力气站着,gin力气大,机会是抬手的瞬间,就把她甩上了担架,周遭待命的医生一拥而上,手忙脚乱的把她围起来,四周喧闹不已,她眨眨眼,只看到头顶炫目的灯管,和gin那双冷冽的要杀人的眸子。
她没能骗过他。
手术进行到一半,gin就推开门闯了进来,这种无菌环境下,他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直接走到她的手术台前,手术中的医生护士想说又不敢说,只能默默的做着手上的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gin没说话,只是冷冷的抱着手臂看医生把嵌在她身体里的那颗子弹取出来,随着子弹‘叮铃’一声落到一旁的托盘中,他也冷冷的开口道:“那个男人的尸体现在放在警视厅的司法鉴定中心,今晚,你去把他吃下去的那个东西拿出来。”
她呼吸微弱,但还是睁着眼,迎上他的视线,轻轻说了一句:“知道了。”
……
她被输了很多血,伤口处被喷上了暂时能够止血的修复凝胶,这是组织里这几年研究出来的高科技,她的伤口确实没有那么疼了,但是身体的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不然凝胶裂开就完全没有作用了。
gin开着车,把她放在司法检验中心的门口,副驾驶的vodka扔给她一张门禁卡,上面写的是主解剖官的职位和名字,只不过照片换成了她。
她打开车门,夏末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她的黑发随着风吹扬起来,她不由的抬手拢了拢头发,扯的伤口处一阵刺痛。
“喂,椎名。”gin在身后喊住她。
“什么事?”因为伤口的缘故,她不能扭身子,只好整个人都转过来,面对着他,身上穿着惨白的白大褂,衣角和发梢被风吹的飞扬,只是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冷静而且沉稳,映着月光,散发着让人心寒的冷意。
“解剖室的监控我这里都能看到,听耳麦里的指挥。”gin敲了敲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继而声音一沉,说道:“别耍什么花样,我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知道了。”
她僵硬的摆摆手,然后转过身去,刚迈出一步,又闷声说道:“这事过了,就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了吧?”
“呵。”她只听到gin冷冷的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
“啊是新来的解剖官上原医生。”门卫刷过她的卡,拿出金属探测仪来在她身上扫着,一边闲聊了几句。
“这么晚了,还要来加班吗?”
“嗯。”她扯开嘴角笑笑,“今天那个商场开枪又跳楼的男人的尸体,警视厅很重视,需要我连夜解剖。”
“诶?那,那不需要带几个帮手吗?”
“不用了,只是初步解剖,我一个人就够了。”
知昼把门禁卡扔回口袋里,径直走向了电梯。
解剖室在七楼,她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时,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呛的咳了几声,她环顾四首,屋顶的四个角都有监控,gin一定在那边看的清清楚楚,没有死角,她只能按命令照做,耍不了什么小聪明。
“我到位了,要做什么?”
知昼拿起操作台上的手套和口罩戴上,一边绑着头发一边问道。
“把尸体搬出来。”
岸冢老师的尸体在冷柜里放着,好在旁边有推车,她一个人搬动成年男人的尸体不是很难,只是很耗时间。
费了好大劲,她才把岸冢老师的尸体挪到解剖台上。
“取胃部内容物出来,看他上午吞的那个东西被胃酸腐蚀了没有。”
“……”
知昼弓着腰站在原地,头发垂下来,呼吸声逐渐加大,她带着护目镜,呼吸出来的水汽已经凝结了薄薄的一层,让她的视线有些不太清晰。
“椎名?怎么回事?”
“伤口裂开了,没事。”她平静一下情绪,深呼吸了几下,才拿起那柄小巧的手术刀。
抱歉了,岸冢老师。
知昼在心里默念一句,终于还是伸手,切开了他的胸腹。
死亡时间到现在应该是七到八小时左右,器官腐烂程度并不高,她把整个胃部切出,放在一旁的小操作台上,又取了长镊子和剪刀,缓缓的沿着一侧把胃袋剪开,刚一剪开,里面的内容物就涌了出来,胃酸的刺激性气味即使隔着口罩她也闻的清清楚楚,这味道实在是让人不太好受。
她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的找,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个纸团。
纸团被胃酸腐蚀的不算完整了,她小心翼翼的夹出来,放在一旁的托盘上,由于腰侧的伤口实在是痛的不行,加上这胃里的气味熏的她头晕脑胀,她本想拿着托盘去一旁的操作台坐下慢慢弄,却刚一转身,就整个人摔在地上,手中的托盘也随着惯性滑出,一只摔在几步远的桌子下面。
“怎么回事?”
“抱歉啊gin,伤口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gin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缓缓说道:“赶快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回去好好休息。”
她的手在桌下摸了几下,才把那个残破的纸团给找了出来,借助着头顶的灯光,她甚至没力气站起来,直接用带了手套的手将那张纸展开,降谷零的照片只剩一半了,两个人的信息则是完全模糊,一点也分辨不出了,她装作抹平褶皱的样子低下头,将降谷零的照片搓了几下,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最上面的一行字,写的是:三个月内将会有两名卧底入内。
她胡乱擦了擦,使得上面的字只剩下:三月,名卧,入。
“我弄好了。”她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将这张残破的纸片放了进去。
“出来吧。”
“知道了。”她双手撑着地板站起来,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岸冢老师的尸体。
看吧,这就是做卧底的下场,到死都不得善终,连尸体都不得完整。
……
坐回gin的车里,她只能捂着伤口靠在后排座位上,虚弱的喘着气。
“东西。”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个证物袋举到gin的面前。
“还没完,椎名。”
gin接过证物袋的瞬间,就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泛着森森冷意,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力气异常的大,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来,却被他猛的一拉,整个人朝前排的位置扑了过去。
vodka也马上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撸,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gin手中的针头就已经刺入了她的皮肤。
“这是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吐真剂。”gin咬着烟,透过车中的后视镜看着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闷而且冷漠:“那位先生是个谨慎的人,你应该清楚。”
知昼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动作似乎也变的迟钝了,gin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忽远忽近似的,让她头疼不已。
她不知道这是哪一款吐真剂,无法计算发作时间,只知道药性烈得很,她很快就变的意识不清,但是却又是醒着的,这太危险了,她知道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呼吸也变的异常急促,gin时不时的低头掐着时间,就等着她把所有的真话全部交代。
“大哥,可以了。”vodka朝gin点点头,看着后排连坐直都没办法做到的知昼,似乎抿了一下唇,接着开门出去。
车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知昼贪婪的呼吸了一大口,似乎稍微找回了一点思绪。
“今天死掉的那个男人,组织里的cointreau,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的老师,我进组织的时候,他是我的训导官。”
“除了这个,除了组织里的关系,还有别的关系吗?”
“没有了。”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组织的一员。”
“你加入组织的目的呢?”
“拿到代号,一直往上爬。”
她的回答果断而且迅速,就是下意识的回答,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更不像是当场组织出来的语言。
gin还问了她几个问题,关于卧底,关于身份,关于她。
知昼藏在身侧的左手死死的按着伤口,在疼痛的刺激下,她才能勉强保持大脑的正常运转,才能与吐真剂的药性抗衡。
只是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gin都听不清了。
“我只是……一心……忠于组……织。”
她的音量逐渐弱下去,gin一直清楚车内的血腥味浓的吓人,只是想趁她失血过多晕过去之前,借着吐真剂的效力,多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知昼是不想晕的,她也清楚自己是绝对不能晕的,在打了吐真剂的前提下,如果她失去意识,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她确实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失去意识之前,她只看到gin俯身过来拉开她的衣服,看着那暂时止血的修复凝胶已经被她的身体动作和拉扯弄的一塌糊涂,她捂着伤口的手全是血,以至于身下的车座上都聚集了一滩浓稠的血液。
再往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组织的医院里,窗外正是黎明,赤红色的朝阳喷薄欲出,刺的她眼睛都花了。
知昼动了一下,发现身侧的伤口还是痛的不行,头顶的吊瓶已经到了底,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安全了。
她抬手按了呼叫铃,等着护士过来换药,可推门进来的,是穿着护士外套的金发女人。
“早上好,冰美人。”
vermouth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瓶替换的药水,笑着说道。
“……”知昼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昏迷了很久,喉咙干涩又沙哑,根本说不出什么。
“你这副倔强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啊,怪不得gin那家伙那么喜欢你。”
vermouth给她换好药,弹了弹输液管,漂亮的蓝眼睛盯着里面的气泡,轻声说道。
知昼哑然。
gin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性格特殊,是因为他说什么她都会去做,是一只听话的狗罢了。
“不过,我是来道喜的哦,冰美人。”vermouth走到饮水机旁,抽出一个纸杯接了一点,然后慢步走向知昼,同时笑着说道:“boss听了gin对你的审讯录音,很喜欢你那份忠心,所以决定给你代号了哦,就叫cointreau,不错吧?”
随着她的话音结束,手中的纸杯也被她‘咚’的一下放在知昼身旁的床头柜上。
cointreau,原来是岸冢老师的代号。
如今他死了,cointreau就变成了她。
“等你好起来了,我们再一起庆祝吧,冰美人。”
vermouth低低的笑着,并起手指朝她抛了一个飞吻,然后推门离开了。
whitelady,冰美人。
cointreau和gin调出来的鸡尾酒,为了纪念一个女间谍,马塔·哈丽。
vermouth在暗讽她跟gin的关系不清不楚,知昼望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朝阳,笑了。
……
“名字。”
“安室透。”
“之前的工作。”
“餐厅服务员,兼职快递员。”
“体能训练和双商测试表。”
“在这里。”
“好,你的房间钥匙。”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