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峰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会场的最后安保工作,由公安全权负责,安室透只好白天波洛上班,晚上公安加班,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
交通部最近也在忙这些事情,知昼今天跟着交通部的人实地规划了到时候外国首脑参会时的路线,下午的时候开始下雨,众人不得不提前收工,知昼没回警视厅,而是直接回了家。
今天波洛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安室透本想带两个孩子去学自行车,可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打断。
知昼回到家中时,雨还下着,门口的玄关处摆着他沾着雨水的鞋子。
站在卧室门口向里面望去,安室透没换衣服,正躺在床上睡着,源枕着他的手臂,阿姆罗则躺在外侧,三个人睡得沉沉,知昼无奈一笑,轻轻掩上房门。
如果是在平时,安室透不换衣服就上床,一定会被她直接踢下去,不过看在他已经辛勤工作很久的份上,今天就不追究这些小事了。
雨点打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她打开餐厅的灯,轻声准备着晚餐。
大概忙碌了半小时左右,阿姆罗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
“妈妈……”他声音委委屈屈,轻声喊着她。
知昼擦擦手,摘下围裙挂在一旁,走上前理了理阿姆罗蒙在脸前的碎发:“怎么了阿姆罗?再去睡一会吧,一会晚餐好了妈妈叫你们。”
“妈妈……”阿姆罗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脑袋埋在她肩上,声音有些哽咽:“爸爸是不是更喜欢哥哥?”
知昼被他这样的话问得一愣。
“怎么会……”她轻轻推开阿姆罗,却发现小男孩脸上已经满脸泪痕了,知昼手忙脚乱的抽了几张纸擦着,语调温柔:“哥哥和阿姆罗对爸爸妈妈来说,都是一样重要的呀,是最珍贵的珍宝。”
“是……是这样吗?”阿姆罗哭得直打嗝,“今天爸爸教我们骑自行车,夸了源好多句,但是却没怎么夸我;回来之后,我们午睡的时候,爸爸也让源睡在里面……阿姆罗不讨厌哥哥,但是……但是……”
她拿纸巾吸走他不停滚落的泪珠,“好了,爸爸对待阿姆罗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呀,男子汉不要哭了,你看哥哥就从来不哭啊……”
她的话陡然停住。
不该拿两个孩子做对比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这句话果然让阿姆罗更加委屈,他小嘴一瘪,呜呜哭起来:“妈妈是不是也更喜欢哥哥?哥哥很懂事,哥哥从来不哭,所以哥哥更讨人喜欢。对吗?”
“没有没有。”知昼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阿姆罗先不要哭了,听妈妈说好不好?”
阿姆罗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暂时止住了哭声。
“因为哥哥受了很多苦,要比阿姆罗苦得多。”炉灶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只好将阿姆罗抱起来,另一只手搅动着还未煮熟的土豆牛肉,“阿姆罗从小是跟外公外婆长大的,是有亲人在身边的呀,可是源一直都在福利院,福利院里有很多跟哥哥年纪一样大的小朋友,他们都没有亲人,唯一对他们好的,就是福利院的老师了,可是老师的爱是平分的,所以跟阿姆罗相比,哥哥的生活要糟糕多了。”
阿姆罗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她将汤勺放在一旁,抱着阿姆罗将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阿姆罗这么懂事了,一定明白妈妈的意思吧?”
“我知道。”他拿小拳头揉揉鼻子,“爸爸妈妈是想弥补哥哥对不对?”
“阿姆罗聪明。”她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看,现在时间还早,阿姆罗再去睡一会好不好?不过要小声一点哦,最近爸爸工作很辛苦了。”
小男孩踉踉跄跄地爬上楼梯。
她望着阿姆罗的背影,有些惆怅的皱起眉头。
阿姆罗上去后不久,安室透便满脸困倦地走下楼梯来到她身边。
“今天教他们两个骑自行车了吗?”她正在切菜,被他从身后抱住险些割到手。
“小心点。”安室透将脑袋埋在她颈间,笑道:“从前可是用刀的好手,现在也会被菜刀打败吗?”
“没办法啊,我也要屈服于柴米油盐啊。”她将切好的菜叶码进盘子中,“刚刚阿姆罗跟我说,你对待他们两个有点偏心。”
他静默片刻,才点了点头:“我总觉得我们亏欠源多一点,所以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对他更关心一些……”他的脑袋又动了动,下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原来阿姆罗看出来了吗,那我应该注意点了。”
“虽然我也感觉源更可怜一些,但是最起码……不要让阿姆罗看出来吧,他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这个时间段认定的事情,很容易影响他一生。”她将菜刀放在水龙头下轻轻冲洗,接着重新插回刀架中。
“是,是我的错。”他盯着那把菜刀,“之前你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那把匕首还在我那。”
“咦?你还留着吗?”她有些惊讶的问道。
“在公寓的书架下藏着,之前我还经常拿出来看呢,这叫睹物思人。”
“这叫油嘴滑舌。”她笑着推推他,扭头看了看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土豆牛肉,抽了把小勺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可以吃饭了,你去叫他们吧。”
晚饭过后,他便被风见接连不停的电话所骚扰着。
有些事情风见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贸然做决定,所事无巨细都要请示他。
他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推开书房的门,坐在桌边打开台灯:“平面图再给我发一份吧,所有的装修都要仔细排查一遍……”
“爸爸……”
源披着外套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怎么了?源。”他站起来走向他。
“可以帮我拿一下那本书吗?我够不到,今下午就想看了。”源抬着手,指了指书架最上方放着的一本米黄色封皮小说。
“契诃夫短篇小说集?”他将那本书拿在手中掂量着,“源已经可以阅读这么复杂的文字了吗?”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看过了。”源踮起脚,将那本书抱在怀中,“我最喜欢《迟开的花朵》那一篇。”
“《迟开的花朵》吗……”他回忆着,“哪里有爱,哪里就有不顾一切的信任……爸爸最喜欢这一句了。”
“这样吗……”源低垂着脑袋:“对于他们来说,太阳已经出来了……然而太阳没有把他们从黑暗中救出来,而且……晚秋已经开不出花了。”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冷冷淡淡的笑意:“源最喜欢这一句了。”
盯着小男孩生涩的笑容,他有些难过地轻轻皱起眉头:“源……”
“该吃完饭了。”
他的话被听筒中传来的女声所打断,是水无怜奈。
“嘘……我在跟降谷先生打电话……”风见惊慌地捂着手机麦克风,小声说了句什么,接着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抱歉,降谷先生。”
“风见,我打扰你了吗?”安室透冷声问道,“这声音好耳熟,是水无怜奈吗?”
“不!完全没有打扰!”风见想要掩饰什么似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她刚刚出院不久,没有地方住,而且怕被组织追杀,所以——”
风见立刻闭嘴。
他好像不打自招了!
“爸爸……”源抓了抓他的衣角,“那我先回去了。”
“嗯。”他立刻软下声线,换上一副慈爱模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目送他离开,安室透的脸色陡然变差,确定源听不到接下来的对话后,他才语调低沉地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处理好水无怜奈的事情,你真的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我早就在等你主动坦白这件事了,跟一个美国间谍同住,你就是这么做公安的吗?”
“她、她……本堂瑛海小姐并没有……她不是……我们……对不起!降谷先生!”风见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什么,但是却发现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身为公安和美国情报员同住,被上面知道会被革职的。
风见向他保证会好好处理水无怜奈的事情,他又忙了一会,直到挂钟的指针指到了晚上九点,安室透才捏了捏肩膀回到卧室。
知昼正跪坐在床边的矮桌上,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东京峰会各国来宾的参观路线图。
“这也太折磨人了。”
见他走进来,她疲惫地叹息一声,伏在桌面上满脸苦涩的说着。
“语气像是在撒娇,可以多说几句。”他笑着走上前,抬起手替她揉捏着肩膀,“早点休息吧,该哄孩子们睡觉了。”
“都有些晚了,估计已经睡着了吧。”知昼撑着桌面站起来,“今天继续给他们讲高达的故事吧。”
“阿姆罗估计已经在你爸爸那里听腻了。”他失笑,“只是想要你哄他睡觉而已,估计讲什么都无所谓。”
安室透也曾经试图做过这个‘哄睡人’,只是阿姆罗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小男孩的原话是:“听着妈妈的声音睡觉会做很甜很甜的梦,爸爸完全不行!”
“我先去洗澡,等他们睡着了就早点回来,还要给他们造妹妹呢。”
……
知昼轻轻推开两人的房间,阿姆罗踢了薄毯露着肚子呼呼大睡,房间内书桌的台灯亮着。源的床上却空空如也。
她在阳台找到了他。
初夏时节,夜晚的微风吹在身上还透着些凉意,源披着外套,身旁放着一本摊开的契诃夫小说集,风吹动书页哗哗作响,他垂着脑袋,正在折叠着手中的白纸。
旁边的草稿本被铅笔压着,纸页已经被他撕下了许多张。
他没有发现知昼的到来,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个人世界中。
知昼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不多时,手下的草稿纸被他折成了一个纸飞机,他放在嘴前哈了哈气,朝着黑沉沉的天幕扔了出去。
飞机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很快便被黑夜吞噬了。
“源,还不睡吗?”她走上前半蹲在他身边,“该休息了哦,时间已经不早了。”
源冷淡地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起身的动作。
他的手很灵巧,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两人就见过他做木雕,如今这种简单的折纸更是不在话下。
又一枚纸飞机被折好,他抬起手扔了出去。
“好了,如果飞到院子外面的话会很麻烦的哦,会被骂的……”她笑着收拾着他身边的东西,“而且源以后不要坐在地面上,会着凉的,阳台的灯也很暗,在这种灯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妈妈好像福利院的修女老师。”他抬起头,漂亮的灰紫色眸子看向她。
“哦?”知昼撑着膝盖弯下腰,“那源是觉得妈妈很亲切吗?”
“妈妈很啰嗦。”
知昼:“……”
“你这小鬼。”她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快去休息吧,阿姆罗都已经睡着了哦。”
“天天被关在家里很闷。”源抓着她的衣角晃了晃,“源不喜欢福利院的朋友,但是在福利院外面,源想交一些新朋友。”
“嗯……”她歪着脑袋思索道:“这样的话,明天送你们去跟少年侦探团一起玩好不好?不过不可以乱跑哦,只能在阿笠博士的家里面玩。”
“好,源最喜欢妈妈了。”
“臭小子,在撒娇吗?”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