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姚继祖的做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柳阳吩咐完,第二天他便安排人手,张罗着去采买了粮食和冬衣。
城里的几家成衣铺,被搜罗一空,才凑足了一百套。
因为是第一次施粥,没有经验,姚继祖命人在门前立了施粥的牌子,又将锅灶支楞起来,直接在府前熬起粥来。
柳阳让几个护院同小厮,在街上同人宣传,柳府施粥一月,有需要的,可以过去领粥。
街上几个乞丐闻听了消息,最先过来观看。小桃得了柳阳的吩咐,管着棉衣的发放。见几个乞丐破衣烂裤,便招手喊他们上前。那些乞丐得了棉服,喜出望外,连忙各自找地方先换了,再来领粥。
有了乞丐的宣扬,柳府门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一会,粥熬好了,虽然是杂粮粥,却熬得稠稠的。姚继祖先准备了一石的粮食,打算看着情况增减。
这正在中午时分,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又陆陆续续地走了。一锅粥,舍到未时方舍完。
柳阳在现场看了一会,就回去复习了。
这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算要实践,也要理论知识先滚瓜烂熟才行。她翻着之前做的笔记,不免又想起刘晖讲课的样子。真是伤脑筋!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即逝,这一天已是大年三十。刘晖走了半个月了,一点音讯也没有。有时候,柳阳看着念恩,会悄悄猜测,万一哪天刘晖回来,念恩会不会已经忘了他。
因是过年,今天施粥,柳阳特意命人加了猪肉。连着施了一段时间,大家都已经知道,新来的柳府,公子小姐是心善之人,熬的粥,比之别家,不知稠了多少。凡来领粥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换上了新制的衣服,一个个喜笑颜开,忙着挂灯笼,贴对联,剪窗花。
姚继祖见柳阳穿的新衣服,虽然怪里怪气,却行动方便。得知是她自己画的图样后,便吩咐玉娘也给他做了两身。反正初来此地,并没有结交新朋友,在府里,又不出门应酬,自己舒服就好。
房间里,柳阳在纸上写了一句,日日思君不见君,便将笔停了下来。
她有一个木匣子,自刘晖走了,她每天都会写上一封信。或是一首诗,或是一句话,或是一件事。算上今天的,她已经写了十五封了!
不知她攒的心思,刘晖今生是否得以一见。
郑妈妈抱着念恩来了,念恩见到姐姐,挣扎着就要下地。柳阳笑着,让郑妈妈放到地上。小孩子,多动动才健康。
小春见状,赶紧将火盆挪到远处,防止烫到小少爷。柳阳让郑妈妈坐了,又吩咐小春拿出一个包袱,递给郑妈妈。
柳阳笑着道:“今天过年,最近你带念恩辛苦了,等一下你就回家去,和家人好好团聚,明天再过来。”
回头看了看小春,又对郑妈妈道:“也就是你家近,才能这样,像小春小桃,就回不了了。”
卖了死契的人,还能这样,郑妈妈感恩不已,连忙站了起来,不住言谢。
柳阳道:“这包袱里,是几套棉衣,你带回去给家里人穿,别冻着了。一会去找管家领十斤面粉,五斤猪肉,给孩子包个饺子,好好过个年。”
郑妈妈听了,感激不尽,跪下就给柳阳磕了三个头。
柳阳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别动不动就跪,在我这里,没有这些臭规矩。好了,去吧!”
郑妈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方谢恩离去。
晚上,姚继祖给府里每人分了压岁红包,又让厨房整治了两桌酒菜,让他们自己去热闹。
柳阳亲自动手,在小厨房做了几道菜。刘晖不在,她可不敢饮酒,等一下又闹出什么事来,就丢脸死了。姚继祖忙完事情,过来寻柳阳,见柳阳已经做好了菜,并备了火锅。
柳阳拿出一碗鸡蛋羹,先喂了念恩。柳阳不动筷,姚继祖便在一旁等着。柳阳也不和他客套,只好奇地问道:“你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吧?你娘不担心吗?”
“我娘,她住在庵子里,已经很多年了。我回不回家的,她并不知道。”姚继祖没有什么情绪地叙述道。
“为什么住庵子?是出家了吗?”柳阳觉得不可思议。
姚继祖脸上浮起一丝愤恨,道:“是我爹的宠妾设的计,说是我娘克她儿子,要住在庵里,才能化解。”说着,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柳阳没想到这么拙劣的方法,还有人信。她叹了口气,这古代的女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真是少之又少。
念恩白天玩过头了,吃完没一会就睡着了。柳阳将他放到自己炕上,盖好被子,方坐下开始吃饭。
火锅里的骨汤沸腾着,柳阳动手,将炸豆腐,丸子,牛肉片,腐竹,豆芽,粉丝,一一扔进锅里。姚继祖也学着柳阳的样子,涮起羊肉,蘸着酱料,开吃起来。
柳阳捞着粉丝,笑道:“有一次我煮粉丝给先生吃,他还嫌弃没有香菜花生。他也不想想,在路上,我能给他做一顿饭多不容易,还抱怨有的没的。”
姚继祖想了想,道:“你发现没有,我们几个,都是属吃货的。”
还真是这样,柳阳一乐,笑道:“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努力干饭。
这边柳阳和姚继祖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另一边京城,刘晖却在埋头喝着闷酒。
刘晖回京已经数天了,他原以为,只要回家,同意了他娘的意见,答应成亲就可以。等定北侯夫人知道,她儿子半路结识的人,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女,只身抚养幼弟,还出身低微,便整个人都不好了,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刘晖的要求。
那么多世家千金不选,偏偏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狐媚子,真是气死她了!
本来刘晖见没办法说服他娘,便打算动身回阳州。可是他娘竟然气晕了过去,这就不能一走了之了。
这几天,他娘哼哼唧唧的,连床都下不了,他为人之子,自当伺疾。因此,便有了大年三十喝闷酒的情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刘晖念着柳阳写的诗,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柳阳身边。想到柳阳临别吹笛的忧伤,那时,她应该心里有了预感吧!
刘晖越喝越气闷,不由推开窗,透了透气。却见外头雪花飘飘,洒落下来,竟是不知下了多久的雪了。
想起西山县外,和柳阳看雪的时候,柳阳说了什么,她说可惜赶时间,不然可以堆个雪人。
刘晖借着酒劲,走出屋外,动手将雪扫积起来,拍了一个圆脸大身子的憨雪人。堆好了,刘晖便坐在雪人旁边,絮絮叨叨地同雪人说起话来。不知不觉,酒劲上涌,竟坐在雪地里睡着了。
柳阳和姚继祖吃完年夜饭,小春将东西收拾干净,又送上热茶,方到一旁看着念恩。姚继祖看着念恩睡的炕,奇道:“这院里本来就是放床的,你怎么偏偏不用,要睡炕?”
柳阳耳根微微泛红,这是她和刘晖在西山县的小情趣,怎么好跟旁人说。只好开口赶姚继祖回去,“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睡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可今天是过年,不应该守岁的吗?”姚继祖被柳阳拉住往外推,一边走一边问。
“哎呀,那你就回你屋里去守,我还要长身体呢,不能熬夜。”柳阳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姚继祖,却发现,外面零零落落的,飘起了小雪。
柳阳伸手接了一朵雪花,手掌温热,雪花不一会就化了。“刘晖,我这里下雪了,你那里呢?”柳阳喃喃地道。
那一晚,柳府的人,听着笛声,响彻整夜,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