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就再也没人能够伤害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从我有意识起,就有一种感觉告诉我,我必需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人。
所以我要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不是想要,而是必须。
与父亲无关、也与母亲无关,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告诉我,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有使命的,为了达成这个使命,我必须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
我有一个弟弟,他的名字叫缘一,和我是双胞胎。
因为缘一生来额头上就有块令人一看便感到毛骨悚然的斑纹,以至于父亲说过要杀了他,是母亲愤怒到如同抓了狂般的阻止才将缘一保下。
本就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虽然还是让孩子继续活着,但父亲将缘一安置在偏僻的地方,置之不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栽培我成材之上。
由于那莫名的感觉,我乐而为之,毕竟想要变强的话,肯定少不了这个过程。
但我忍不住的会去在意这个弟弟,不只是因为他与我待遇上的天差地别,也因为看到他那张脸上从没露出表情就会有种莫名的感觉。
【你在忏悔吗?你也在想念神子大人吗?】
这应该是我想要保护他?
对的。
父亲的关系,连带所有人的漠视,缘一只有母亲,因为这份唯一才对母亲那么依赖,所以我对他产生同情、想保护他。
我开始偷偷地跑到缘一居住的地方找他玩,那是不过三叠大小的小房间。
【今天你有在忏悔吗?】
然而,我和缘一接触其实是被禁止的,偷偷找他被发现后,我被父亲责罚了,但我不以为意。
【有什么能比神子大人的事更重要呢?别说区区疼痛了,就算会死都无所谓。】
因为我用的东西给缘一容易被父亲发现,我送给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笛子,对他说,"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就吹响它,哥哥一定马上就会来帮你的。"
【虽然不想承认,谁让我是你哥哥呢,需要帮助一定要吹响它找我,不要再做错事了。】
缘一自生下来就从没有笑过,我也从未见过他开口说话,因此我认为缘一是天生聋哑。
可在七岁那年,我却发现我的认知是错误的。
我在院子里练剑,突然听到缘一的声音说,"兄长的愿望,是要变成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那么我就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我愣在原地。
不只因为我没发现他是怎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树下,也因为他流利的话语。
【你,又想毁掉我的神明吗?】
我知道缘一十岁之后就会被父亲送去寺庙当和尚,而且他平时还总是黏着母亲撒娇,这样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武士的。
然而,我才这么在心里想完,缘一就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原来,你从来都没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吗?】
【做出了那样的事,你怎么还能够这样轻松的笑出来?】
我莫名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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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缘一总是在夜里与一个和我们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孩见面,我对此不以为意,缘一都会说话了,有偷偷交到朋友也不意外。
直到有天,那个男孩带来了一个女孩,正好被我看到,我站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有那么段时间忘记了呼吸。
第一眼见到,我无法清楚表述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像是全身细胞都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就是他!】,又带着不敢瞻仰容颜的敬畏,同时对缘一的怒意及妒意也在疯狂上涨。
但最终我只敢安静地远远看着。
她是谁呢?我在哪里见过她吗?
【是我的神明、是我的救赎、是我只敢远远守候、哪怕守卫一生也不敢触碰的珍视之物。】
【但我的手足却......】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而且我注意到了,缘一望着那名女孩时,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立即做出了判断,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这次,会有不同结局吗?】
我犹豫了,但却不知道原因。
从缘一轻松击败我从未战胜过的父亲部下的那刻起,我就意识到,想要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是不可能了,有种资质叫天赋,而他又是如此的深受眷顾,我再努力也无法超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上眷顾这个词,被谁眷顾呢?
世界吗?还是神明?
我想,应该是神明吧。
生出了这个想法后,我疯狂的忌妒着。
当一个人的高度已经超越了太多太多,你只会将他当作一个高度去仰望,而不会想去忌妒,但不知为何,我却将缘一当作是能够超越的人,他所拥有而常人皆无的天赋都被我忌妒着。
【如果不是那份眷顾......】
后来,母亲死后,缘一离开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个总是夜里找他的男孩,以及偶尔会出现的女孩。
但我有一种自信。
无论那女孩外貌变得如何,我都一定能认出她!
【对世人来说他是神子,对我来说他却是我的神。】
只要我还能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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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的安排下,我娶妻了,顺其自然地也就有了孩子,我本该这样继续平凡的过下去,看着孩子长大、与妻子一同迎接衰老甚至死亡,可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我遇到了鬼,一种我闻所未闻的存在。
怎么也杀不死,反倒是我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在只剩下我、而我认为自己就要被杀死时,缘一突然出现了,这时的他已经长大成人,轻而易举就让这不死的怪物彻底死亡。
缘一的实力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我为之感到震撼的同时,被平淡生活及现实所埋没的目标再度浮现,于是我抛弃家族和妻儿加入缘一所在的组织,选择追求力量。
虽然已经知道不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但我还是能变得更加强大的,只要能获得力量的话,就不会再这么无力了吧?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又一次见到那名女孩,她的外貌成了少女模样,满月的光柔和的洒落在她身上,我没错过那双看似平静的眼中有一瞬闪过惊慌。
会怕还一个人在晚上出来?
我沉默了很久,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自我介绍、想问她的名字、想知道她这时间还要来这地方的原因,但最终出口的却是小时候盘旋心头不去的疑问,我问道,"你跟缘一是什么关系?"
在我说话的同时,她做出后退的动作,我顿了下,回头看了眼,什么也没有,想起刚刚似乎刚好有阵风刮过,可能她是被这风带起的动静吓到了吧。
胆子这么小,就这样居然还敢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
我皱起眉,对她说,"一点风吹草动就吓成这样,你是怎么来这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藏起心中更深处的想法,我告诉我自己,我只是怕她遇到危险而已。
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又一阵风刮过,我看见她再度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无奈感,我说,"缘一知道你这么逞强吗?"
我搬出缘一的名字试图让她放弃逞强,但却起了反效果。
她看上去很激动,大声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情复杂,很想知道究竟缘一做了什么,才会让曾经与他相谈甚欢的人说出不认识他的话。
风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几片落叶,一片叶子在空中俏皮地打了一个旋后,无赖般的待在她头上不走了,任风如何催促就是不动弹。
我想帮她拿下来。
【不能冒犯。】
但我们不熟。
意识到这件事,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失落。
同时,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我总得告诉她原因,所以我说,"我曾几次见到你与缘一的朋友一同前去找他,绝不会认错。"
你每次出现都是和那个男孩一起。
听完我说的话,她说,"我和缘一是宿敌,找他也只是要观察而已,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虽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我依然松了口气,同时因为能告诉她我是谁而感到隐密的雀跃。
"我是他的哥哥。"我回答道。
我多想只告诉她我是继国严胜,而不是让自己以附属品的存在出现在句子里。
【他做了什么?】
"......真巧。"静默片刻后,她回答道,表情似哭非笑,我感到不悦,但这份情绪并非是针对她的。
对了,不能吓到她。
这么想着,我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她说,"我是他的宿敌,自是不会被这么一点动静吓到,也不需要你送。"
她说完就走了,走得很坚决,我能看出再说些什么也没意义。
这真是场糟糕的相遇,我不只没问到她的名字,也没告诉她我的名字为何,想到此,我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马上,我就见她扭过头瞪了我一眼。
可能被她听见,然后她以为我是在笑她吧?
真是糟糕。
我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结论,一切都是缘一的错。
因为他望向她时非同一般的眼神,才会误导我做出失败的开场,以至于最后不欢而散。
明明当初那么好,到底做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
真是的......
缘一也太失败了,喜欢的人居然把他当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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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他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缘一的笑会使我感到恶心了。
在他濒死的时候,是神子大人挽救了他的生命,可到头来,却也是他杀了神子大人。
我真的不想承认他是我兄弟。
那道额上的斑纹,是有罪的烙印,如此罪孽深重。,代表得过神子的恩赐同时也被眷顾着,正因如此,我无法想像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眷顾延续到下一世,以至于那块斑纹生来便浮现于他身上。
而他居然还杀了神子大人?
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万分抱歉,我的神明啊,我又来晚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
若您为神,我愿为您向光而生。
若您为魔,我愿随您堕入深渊。
您对我来说不只是我的神明而已,而是更加重要的存在,所有与情感有关的词语用来形容都是亵渎,以至于我无法更加准确的定位您。
自濒死那刻起,我便晓得神是不存在的,那种人们所传说的神。
众生平等、福泽万物、纯粹无垢、全知全能......
在我见过太多死亡后,我就知道那个传说中不忍见到生命死去的神是不存在的了。
神是冷漠的,万物生死祂都是任之由之,绝不会插手改变。
可我却见到一个活着的传说。
如同化了实下凡的神明般,哪怕众人皆传他是被神派下凡的神子,可对我来说,他才是那个神。
如果神明是您就好了。
几度险些越过死线而又回归至生后,我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过那又如何?
神任由凡人死亡的那刻起,也应是早做好被怨怼的准备了。
想起弟弟的状况与我差不了多少,甚至已经陷入昏迷,于是我祈求他也救救我弟弟。
恩赐降下后,虽说仍处在昏迷中,但我弟弟的呼吸明显有力了、也平稳了,我见状激动的落下泪来,同时为自己拟定目标--加入神卫团。
他救赎了我,我理应为他而活。
为我的神明大人。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他就是我的神。
同样是得过恩赐的人,但我却没因此得到特殊能力,然而,通过不断努力,我还是成功了,成功加入神卫团,我不只离我的神明更进一步,往后也能在最前线为我的神明而战。
弟弟名叫芥生,而我则是雨藏,我们没有姓氏,不过这并没什么特别的,据母亲所说,她和我们的父亲都没有姓氏。
父亲总是于天气阴沉时前来寻找母亲,也因此,他离开时总是下雨的,母亲说,因为生下我时刚好又是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雨中的时候,所以才给我取名雨藏。
弟弟的名字也是有由来的。
在他出生前不久,忽然父亲就这么消失了,不晓得是死了还是什么,不管我怎么问,母亲就是不说,最后她给弟弟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说意思是弟弟是她这样细微渺小的存在所生的。
我觉得这跟父亲的消失一定有关系。
算了,就当他死了吧,毕竟母亲不久后就病死了,我该祝福他们在地下团聚的。
我发自内心的认为他们无法上天国,大部分人为了能活,什么都能做,而他们正好就是那其中之一。
这些琐碎的事不提也罢。
我弟弟小我两岁。
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刚到达加入神卫团的门槛,也就等于他还要再等两年,所以我都会寄一部份工资回去给邻居,让邻居帮我多照看些芥生。
神卫团有专门的住宿场所,外人不得进入,提供住宿是为了方便召集,由于这项规定,我只能跟芥生分开,不得已之下唯有求助邻居了。
对我来说,神子大人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想必我弟弟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现在的生命都是神子大人所恩赐的。
神卫团中有不少和我想法相同的人,但我是其中最坚定的,也因此我得到了第一神卫的称号,源自只要是为了神子大人我就能不顾一切的不畏生死。
我为此感到光荣。
就算后来神殿宣布说神子回归天国,我依旧如此,和他们不同,他们是为了神所降下的神子而战,而我却是在为我唯一的神明而战,我相信我的神明肯定一直在注视着我。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神子死了。【我的神明死去。】
神子其实没有回归天国。【我早该发现这是谎言。】
神子是被我弟弟杀死的。【你为什么下的了手?】
我和我弟弟血脉同源。【我因他负了罪,杀害我的神明的罪。】
有一瞬间,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求神子救他呢?【如果芥生那时就死了,神子不会死。】
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回想起一切的瞬间,我毅然决然地加入鬼的阵营,选择继续为我的神明而战。
成为鬼很简单,就像恩赐时做的事一样,接受神子给予的血或肉罢了。
似乎是因为这个过程,我看到神子视角的前世记忆,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极端愤怒。
万分抱歉,我的神明,我是您的神卫,可那时却不在你身边。
我本该为您除去一切威胁,但我却失职了。
实力我比不过缘一,只能等到他死,在他死后,我除尽与缘一相关的日呼传人,却发现还是有人逃过一劫,并且成了大人的威胁。
不只那个使用日呼的剑士,使用其他呼吸法的剑士也成了气候,如果不是缘一,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危险。
......没想到再来一次,我依然没尽到自己的职责。
缘一啊,为什么你要存在呢?
你总是在做错事,连带的我也成为了罪人。
如果有下辈子。
--不想再和你当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