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日光初展，娘娘一反常态，起床洗漱，催促司琴备膳。

明明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娘娘的精神却好得很，不仅如此，胃口大开，一个小笼包也没给小翠留下，有点闹心。

“上仙，真得不让司琴随您出宫吗？”司琴对上仙娘娘的安排始终存疑，很不放心，如果没自己陪在身边，万一在宫外遇到旧相识，上仙该如何应对呢？

娘娘一再保证，出宫后，她绝对不去那些达官贵人经常出没的地方。而且，她绝对不会像以往打扮的那样华丽，一般人即使打个照面，觉得眼熟，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碰见的是本应该在宫里的高美人。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司琴就是不放心，问出三个字：“万一呢？”

“哎哎哎，哪来那么多万一。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又被焦虑缠上了。”娘娘美滋滋地收拾包袱，为出宫做准备，现在只差圣上派人通传一声。

卯时未过，董公公亲自来传圣上口谕，嘱咐娘娘在外务必小心。圣上说了，百姓也好，贵人也罢，在不晓得娘娘身份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吴涓心里吐槽：你那么担心我，派人暗中保护我不就好了吗？

“谢主荣恩。劳圣上费心施训，采月必定平安归来，不负皇恩浩荡。”

这番话听着好奇怪，董公公自打上次在永秀宫没讨着好，暗中多加观察，对高美人近来的奇言怪语并不陌生，但今天这件事以及她的反应，还是太奇怪了。

上仙，你快点赏赐啊，千万别再得罪御前当差的人啦！司琴心中暗苦，拼命向娘娘使眼色却得不到回应，终于还是赶在娘娘下逐客令前，替娘娘把话说了：“董大人，这边请，娘娘知道您要来，一早已经吩咐，备下赏赐。”

董公公谢过娘娘，再抬头，已经不见芳踪。

娘娘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小霞出发啦。

司琴恭送董公公出门，临门一脚，董公公忍不住问：“司琴姑姑，美人娘娘为何不带你出宫？”

“娘娘自有安排，司琴也不知其中缘由，待娘娘回宫，若是愿意告知司琴，司琴再向董大人回禀。”

“司琴姑姑，你莫要这般，贵人的事，原本就不是你我之辈能非议的。”说罢，董公公飞快地溜走了。

娘娘一早说要让她留下，司琴就觉得不妥，以为娘娘想自己一个人出门，却也不是。娘娘要带出去的人是小霞，据说是小霞对数字比较敏感，出去一趟，回来能帮得上忙。

至于是什么忙，娘娘说，一些做买卖要用到的数据而已。

稀奇古怪的词汇又来了，司琴与其他人都听不明白，“数据”二字怎么写都不懂，看小霞的样子，却是已经了然于胸。不知何时，娘娘竟如此重视起她来了。

同样的问题，不只是司琴想不明白，小翠也耿耿于怀。明明当初第一个与上仙说上话的是自己，平日上仙的饮食也是她跑得最勤，如今能与上仙贴身相处六日的机会，却让小霞夺走了。

小霞一定是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做过什么。

大家各自捋过一遍，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捋的。唯一与大家不同的，大概是娘娘在演示表格的用法之时，小霞问过几个问题，又学得比别人认真。填表格一事，顺理成章便落到她头上。

没想到，这竟是一场考核。

众人暗中打定主意，等上仙娘娘回来，务必处处留心，绝不怠慢娘娘吩咐下来的任何一件小事，细微之处更要多花心思，好教上仙晓得，她们亦是值得栽培的。

巳时，忙于应付来人通传之事的司琴，已经明白上仙娘娘的用心良苦。放眼永秀宫，除了她，的确没人能将所有的外来事务应付妥当。若是她也随之出宫，这会儿永秀宫恐怕早已乱套了。

抚松苑最先来人，熙嫔传讯。庆仪宫内，公主与璧嫔都在为故人抄写往生咒，高美人可效仿之。

这好办，司琴当即做主，替娘娘抄写百部，届时娘娘前往祭拜时，带上即可。

庆仪宫来人，艾妃传讯。已经为高美人向圣上请示，特许她在头七之日前往长宁宫参拜。请高美人务必记住，宜早不宜晚，须在午时之前抵达。

听到“午时”二字，司琴的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一下，当即记下，准备稍后让人把话带出宫，督促上仙早点回宫准备。最好是提前一晚能赶回来，沐浴更衣的时间充足，第二天一早便能行事。

此时，还有一件棘手的事，让司琴迟迟拿不出主张。

按照圣上的意思，美人娘娘出宫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早董公公带来的意思，也是一样的。上仙娘娘却另有想法，让司琴在她走后，尽早告诉熙嫔和狄婕妤，以免她们胡思乱想，反而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好心办坏事。

进退两难，司琴不由得恼火。想来神仙也不过是一介虚名，制造麻烦远比解决问题擅长得多。

踏出皇宫大门的吴涓，面对开阔的路面，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口，大赞：“自由的感觉，真好！”

小霞跟在上仙娘娘身后偷笑，却不得不提醒道：“老板，赶路要紧，此地不能逗留太久。”

比起上仙和娘娘，小霞最喜欢“老板”的称呼，说一次欢喜一次，对娘娘所谓的“自由的感觉”，在小霞眼里约等于“不用管各种规矩和别人的眼光称娘娘为老板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吴涓对小霞的反应十分满意，不仅乖巧冷静，适应性也是五个人里最好的。虽然距离成为真正的老板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现在先过过瘾也很不错啊。

心情大好的吴涓，看着宫外的蓝天绿柳和远处楼台屋宇勾勒出的天际线，开心得恨不得起飞，脚步轻快。

转角处，司琴一早安排好的马车已经等着，等百姓打扮的主仆二人上车，直奔皇城最繁华的街道。

车厢内，吴涓和小霞各自趴在一侧车窗上向外看。

小霞是怎么看怎么美，两眼愈发憧憬。吴涓是越看心里越慌，两个字如鲠在喉：“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