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得老妇的些许信任后，吴涓试探性地拿起树枝，有节奏地敲击檐下的空坛子。

见老妇没有制止，反而随着她的节拍摇头晃脑，吴涓大喜，小声哼起歌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感谢去年毕业季，否则她也不会把这首经典老歌的歌词记得这么清楚！

经典就是经典，老妇沉迷旋律，竟然没有制止。

反反复复唱到夕阳西斜，吴涓口干舌燥，眼巴巴地望着小院的木门，横竖只等来一人。

老汉脸臭臭地挑着一担柴火进门，瞥了一眼被锁住的吴涓，一声不吭地进了小屋。

不久，炊烟袅袅升起。

老妇看了一眼厨房，眼神裹着笑意，一脸幸福与知足，统统被吴涓收进眼里。

一日三餐，白头到老。看着怪让人羡慕的。吴涓突然恶从胆边生，又冒出一个主意。

趁着天边还有一点余光，抓紧时间吃晚饭。

老妇提议让吴涓上桌吃饭，老汉没反对，把炕上的桌子搬过来，就地铺张席子。

三碗杂粮煮的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碟看不清品种的蔬菜，另一碟还是看不清品种的蔬菜。

吴涓刚抬起捆住的双手，还没开口，被老汉瞪了一眼，瞬间放弃，可怜兮兮地望向老妇。

“你喂她。”老汉命令老妇。

老妇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准备捧起吴涓面前的碗。

老汉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先吃饱，再管她。”

于是，吴涓连口热的都吃不上，只能在一边干等着。刚才还瞧不上的吃食，这会儿看起来好好吃噢。

等到真的能吃饭的时候，吴涓不由得心酸，看着满满一大碗的粥，其实只有碗底几粒粮食。

吃完饭，趁着老妇收拾碗筷拿去洗的时候，吴涓对老汉说道：“我瞅着你们家缺点什么。”

老汉没接话，也没制止。

吴涓继续说：“这院子里应该有个小娃娃，才热闹。”

掐着老妇出现的时间，吴涓大声道：“我能给你生，生个儿子。”

老汉一愣，抬头去看老妇。老妇也是一脸懵，怔怔地看着老汉。

“哈哈哈哈。”老夫妇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岂有此理啊！这时候老太婆不是应该扑上去对着老头就是一阵挠吗？吴涓呆呆地看着不按套路进行的老夫妇。

笑够了，老汉咳了一声，冷冰冰地指挥老妇：“去，把她关进地窝子，省了一床被。”

原本老妇打算今晚让吴涓和她睡在小屋，现在只能按老汉说的做。

不情不愿地被拉进地窝子，嗅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吴涓不争气地哭了。

可是这时候她的嘴又被堵上了，想向老妇求饶也没辙。老头一早交代了，把嘴堵上，免得半夜搞出动静，影响睡觉。

挨着墙角，坐在一堆干草上面，吴涓起初还能胡思乱想，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直到被老妇叫醒。

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明媚，四周静悄悄的。

早知如此，在宫里的时候，应该趁闲跟大家学会看时辰，当时偷懒，只想着张口问一嘴就能知道的事儿，没想着要自己学。

唉，谁能料到会有今天呢？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

吴涓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老妇竟能答得上来。再想想，这大概是古人的日常技能点，便也没放在心上。

老妇给吴涓喂过早饭，又带着她去了趟茅房，又将喂鸡的活儿交给她做。

一边喂鸡，一边哼哼，见老妇没反对，吴涓渐渐把音量提高。

单曲循环到午时，老妇都能熟练哼唱，警觉性逐渐降低。

因此，当有人敲门时，老妇甚至没有先想着把吴涓的嘴堵上。

门外是位陌生人，老妇谨慎地只开一条门缝，问：“你拍我家的门，作甚？”

“大娘，有礼，在下冒昧打扰，想请教——”

少年的声音被老妇粗暴打断：“有啥事你直接问。”

“长亭外，古道边。此曲甚是妙哉，请问——”

少年的声音再次被打断：“公子，救我！”吴涓大声嚷嚷起来。

与此同时，老妇一改老态，利索地关上门，架上门栓，回身准备抓住吴涓。

早有应对的吴涓已经往鸡群里砸了坛子，扰得大鸡小鸡又飞又叫，一边呼喊求救，一边拿到什么砸什么，一边尽可能躲避老妇。

幸好，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少年很快带着人破门而入，对老妇的解释置若罔闻，强行把披头散发的“疯姑娘”带出门。

出了门，穿过巷子没几步，少年一把登上马车，又伸手将吴涓拉上来。

惊魂未定的吴涓，身上还沾着鸡毛，坐在车厢里不由得战栗，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束手无策的少年，尴尬地坐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行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少年哼唱起欢快的歌谣，企图安抚眼前刚刚脱险的妇人。

怎么会这样？吴涓抬起头，看着少年哭笑不得。

此时，马车逐渐靠近闹市，喧闹的人声传来，吴涓深呼吸一口，尽力将自己的样子收拾清楚。

少年见状，连忙递来一条手帕，又递上来一个口皮囊，轻声道：“是酒，尝一口，压压惊。”

“谢谢。”吴涓不客气地接过来，一通牛饮，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来，少年脸红，别过头不敢看。

车厢外传来赶车人的询问：“少爷，咱们往哪儿去？”

少年望向吴涓，轻声问她：“阿娘，我该先送你去官衙，还是先送你与亲朋团圆再做打算？”

阿娘？吴涓还没适应这奇怪的称呼，却没来得及多想，连忙报出司棋家的地址。

感谢司琴的先见之明，让她和小霞在出宫前反复背诵司棋家的地址。那会儿她还笑司琴爱操心，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惭愧啊。

若不是司琴的细心周到，她这会儿难不成要让人家送她去宫门口，或者是右相府？

嘿，她要是敢那么说，信不信少年立刻掉头把她送回小院，到时候还要向老妇赔个不是：“对不起，是在下鲁莽，现在把你的疯女儿送回来了。”

一想到小院，吴涓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