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延庆公主得圣上口谕,到永秀宫探望。
当事人都知道公主和离都是高采月的功劳,碍于眼下的形势,却不能宣之于口,公主有心感谢,却只能避着宫人,私下里悄悄说。
得知自己难以孕育的深层原因,再面对痛失爱子一事,公主释怀许多。
发自肺腑的释怀,与平日用忙碌掩饰的豁达,自然大不相同。吴涓看在眼里,心中唏嘘,却是充满骄傲的,总算为古代人民做了点什么。
明知道这只是小说开创的时空,吴涓还是忍不住幻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此世间有越来越多的人受益于此,绵延的历史又将发生何种有趣的蝴蝶效应呢……
公主选在此时进宫,原因有二,其一是艾妃身体好转,其二是公主临行在即。
留在金都免不得要面对纷纷扰扰,正好趁此机会四处走走,多些阅历见闻,圣上十分支持公主四处游山玩水,不必急着回来。
臭皇帝真疼女儿,要是对我也能有这份好心就好了。吴涓一想到遥遥无期的禁足令,羡慕公主能远游,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和安聪慧,岂能不知道那眼神里的渴望、无奈与不甘,唉,爱莫能助啊。
“你可想好云游的路线?”
公主明明心中已有计划,却忍住不说,好听听娘娘的建议。
见公主摇头,吴涓兴致大发,娓娓道来,建议她不妨沿着国境线巡游一圈,途中只看山水多无趣,还能做些更有趣的事情。
“娘娘所谓有趣的事,一是指生意上,一是指太子哥哥在忙的,和安是否说对了?”
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吴涓美滋滋地点头,提醒和安需要重点关注的几项内容,最好还能采集一些数据,以便决策之时可供参考。
和安听得点头如捣蒜,司琴在一旁速记运笔如飞。
基础教育与科举选拔人才,和安之前陆陆续续有所听闻,也在宫外与太子哥哥聊起过。
太子哥哥说的还不如娘娘说的详细,二者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对国运的深远影响,和安是听了娘娘的话才开了窍。
难不成是娘娘率先提出的主意?不不不,纵观娘娘数月以来的所作所为,这必然是娘娘的主意。
和安看娘娘的眼神也变了,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敬重。
吴涓被看得不好意思,明知道受得起这份尊敬,却又带着一两分做贼心虚,毕竟这些主意并非原创,只是她身为现代人的浅显之见罢了。
站在现代文明的高度上接受古人的膜拜,心里虚虚的。
咳咳,是时候开个新话题聊一聊,吴涓问道:“和安,你可知道城外有处乱葬岗,民间谓之‘女儿坟’。”
猝不及防被问及,和安一愣,旋即点头表示知道,顺便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越说越唏嘘,她贵为公主,身后事自然有人料理,风光大葬,有碑文诉诸生平来历,怎么也轮不到当个孤魂野鬼,可怜民间那些女子……
娘娘为何忽然提到女儿坟?难道娘娘是希望我能为此做点什么?不不不,我身为天家儿女,理应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谋福,怎能等到娘娘开口要我做什么呢……和安窘迫地闹了个大红脸。
吴涓不明所以,扭头去看司琴,又是一副隐忍住的激动。唉,搞不懂这两位古代人的心思,吴涓硬着头皮问和安怎么回事。
和安回以坚定的神色,告知娘娘,出宫后她便着手解决女儿坟一事,竭尽所能让女子们不必担惊受怕,为她们壮胆,让她们更有底气过好自己的一生。
说了半天,你到底想怎么做呢?吴涓暗中吐槽,很识相地没有说出口,毕竟她自己都没想清楚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是乖乖闭嘴,拭目以待和安怎么办吧。
三日之后,宫外传来消息,公主巡视女儿坟,请来清凉观的道长们开坛做法,为此间的亡灵祈福纳祥,平息孤魂野鬼的怨气,安心留在阴司云云。
法事连续做了七天,百姓们一反常态,毫无畏惧避讳,纷纷跑来帮忙。一开始只是有心人在附近捐赠香火鲜花,闻讯陆续赶来的人们送来更多的东西,有的干脆带着纸钱过来焚烧,聊表善意。
公主心善的称颂在街头巷尾流传,御史台的老家伙在朝上呈现,喜不自禁,仿佛他口中夸赞的是自家闺女,相爷和侯爷暗中翻白眼,那老家伙怎么突然开窍了,专挑圣上喜欢听的说来拍马屁。
做完法事之后呢?公主收到永秀宫递来的锦囊,里头写着娘娘编好的故事,大意都相似,善待女儿的人家有好报。
怎么把这些故事传播开来,希望公主费心啦。
面对娘娘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公主再次动容,喃喃重复:妇女能顶半边天。
若是没有安全感,这天如何能稳?女子,既是女儿,也是妻子、母亲、祖母,在家中的影响不容小觑,对男子的塑造不可忽视。善待女子则家运太平亨通。
公主入迷,热血沸腾。圣上让她挑赏赐,那就请圣上赐块碑吧。
“公主坟?胡闹!”圣上大怒,这孩子莫不是失心疯,竟选了个如此晦气的东西。
如果一介虚名能抚慰亡灵,劝人善待女子,有何不可?民间尚且说七月女子回娘家是晦气,天家眼里不也没当回事么?和安突然撒娇,搞得圣上很不好拒绝啊。
罢了罢了,她高兴就好。
圣上看着公主开开心心地捧着手书离开的背影,心心念念的都是永秀宫里不安分的那位,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和安做出这些举动呢?
眼看高采月从贵妃之位上跌下将满一年,圣上心中一口气憋得慌,偏偏他暗中派出去的人马,始终没有传回他想要的消息。
永秀宫那边,吴涓丝毫不知道臭皇帝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扯着司琴碎碎念,感慨着公主替她完成了想做的事。还有半句没好意思说出口:本来万民称颂的应该也有她一份啊。
司琴看破不说破,拣她喜欢听的夸她呢:上仙此番修行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