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进宫以来的第四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她看着他，眸中流光婉转，闪着动人的柔波，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上的书卷放到一旁。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点头应道：“我会派暗卫出去寻的，你放心好了。”

他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面前，她颔首接过，呷了一口，想起了梓云，“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泡茶的都是梓云，没人比梓云泡的茶更合我的胃口。水樱那丫头知道后，一直在学。她是个好丫头，可惜跟了我受了不少苦。”

“她将你视作亲人。”

她们本是两个陌生的人，就因为一碗姜汤，注定这一生都无法扯断两人的关系。有些人，在你生活中来回走了几趟，依旧是陌路一场，有些人，只对你微微一笑，就注定了一生的情义。西门钺知道素浅歌不会成为自己的皇后，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再有可能，他不想强迫她，尽管她变得再多，在他眼里，她依旧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非常的执拗。他便没有再提让她成为自己皇后的事。宫中的秀女西门钺一个都没有看过，也不认识。内务府的人和大臣不敢催他选妃立后，只能再去找素浅歌，让她帮忙，她自是不会拒绝，将这事揽下了。“皇上，我来为你选皇后吧。”

素浅歌提出这件事的时候，西门钺着实震惊了一把，没想到素浅歌竟然会提出这样的事。仔细一想，是不是又是那群老头子来找她说这件事了？“好。”

她想，他需要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来照顾他，用柔情研成药来抹平他被岁月刮伤的身心，化解他身为帝王的孤寂，与他相守一生，相伴到老，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这些，都是素浅歌做不来的。因为皇上西门钺一直都没有去管秀女的事，内务府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素浅歌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她要为皇上选皇后的消息，听到的人无不震惊的。王妃为皇上选皇后就让人够震惊的了，没想到皇上竟然还一口答应了。内务府不再限制秀女们的自由，让她们可以带着宫女四处行走，这也可以让素浅歌去注意她们，而不知直接进储秀宫看一排排整齐的站着的宫女一个个介绍自己的名字家境之类的，那样对素浅歌来说实在是太无味了。她依旧与西门钺无所顾忌地走在宫里。她想，等西门钺娶了皇后，她就该离开皇宫，去找白亦辰了，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她要和白亦辰一起度过，来弥补这分开的半年多。素浅歌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毒发，但有鱼木子的药，还是能克制的。鱼木子见素浅歌身体好了起来，便向皇上提出要回回曷族去寻找解开闭功丸的毒的药方，他保证一定会在一年半以内找到解药。西门钺听了，欣然允许他回回曷族。鱼木子收拾行装，与素浅歌道别后，上了去回曷族的路。在皇宫里行走，会看到形形色色的秀女，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活泼开朗，有的爱穿素衣，有的穿黑衣，这些都成了宫里的风景，给皇宫添了不少生气。素浅歌被水樱扶着去散步的时候，也见到了许多，许多人都不认识她，因为很多都不是帝都和附近州的人，鲜有人听说她的名字，特别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自然也有进了宫才知道有这么个王妃存在的秀女，因此见了她都会行礼，也有人视而不见，素浅歌毫不介意，这些礼节对于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用完晚膳后，西门钺和素浅歌前去御花园散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宫女，水樱并没有来。当素浅歌问她是否一起去的时候，她眼巴巴地看着素浅歌，弱弱地问：“我能不去吗？”

问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西门钺，他们二人见了都扑哧一声笑了。以往每次散步西门钺都要水樱搀着素浅歌去，最近水樱和御前侍卫走得比较近，西门钺和素浅歌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有成亲的可能，常常会见到水樱去找他，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又约好了在哪儿见面。今日天气阴，没有出太阳，清风拂面，吹得人神清气爽，对于夏天来说，这种天气是最好不过，不热不冷，比较凉爽。正是因为天气好，出来散心闲聊赏花什么的人不少，一路上就碰到了一些妃嫔带着宫人一路有说有笑，看到西门钺和素浅歌后赶紧行礼。她们走后，西门钺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素浅歌：“你说，我将那些年轻的妃嫔们送出宫怎样？当初大臣们不断为我介绍女子入宫，许多我都还不认识，总不能让她们就这样在皇宫呆一辈子。”

“皇上，你现在倒会体恤妃嫔了。”

素浅歌打趣道。这偌大的皇宫里，恐怕只有素浅歌敢这样对皇上西门钺说话吧。“还不是受你的影响，你一直在我耳边说善良讲宽容，说爱民讲惜花。”

“我这是为了其他人不受你的欺压。”

两人放声笑了起来。自从素浅歌进宫后，西门钺也不像以前一直板着脸，对谁都是冷冷的，喜怒无常，让人畏惧，现在每日都会听见他的笑声，大臣们也敢直言了，大不了有什么事就去很找素浅歌解决，这皇宫里就素浅歌能制服得了西门钺。二人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一个宫女的声音：“年小姐，归奴婢们踢了吧。”

“好好好，马上就把鸡毛毽子给你们。”

素浅歌闻声走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颜。西门钺也走了过来，“在看什么呢？”

他顺着素浅歌的目光看去。那边的女子一身鹅黄长裙，裙摆随着她踢毽子的动作一摇一摆，那张笑靥，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和冰儿十分像，连西门钺都愣住了。那边的女子和宫女们看到了素浅歌和西门钺，赶紧扔了毽子，宫女跪地，女子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

素浅歌与西门钺相视而笑，女子都看在眼里。女子和宫女起身，宫女们静静地站着，女子抬头看向他们，眸中一片清明，眼神都和冰儿的很相似。她看着和自己也有几分相似的素浅歌，心里有些震撼。原来这就是皇上爱的女子，这就是宫人们口中的辰王妃，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曾遭受多许多苦难，现在依旧坚强的活着。她从进宫时就听到了“素浅歌”这个名字，“辰王妃”这个身份，她一直对她的事很感兴趣，便询问了许多人关于她的事，一直想看看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却依旧没有机会见，今日看到，果真不同凡响，和皇上站在一起的她，就像个不属于这个世上的仙子。她没有绝对的美丽，只是骨子里透着那种无形的美，让人为之折服。“像，太像了。”

素浅歌弯起嘴角，看着女子，女子听说过，以前皇宫里有个叫西门凝冰的公主，十分受皇上的宠爱，女子和公主长得很相似，和王妃长得也有几分像，于是就有人说她可能会受宠，但前提是要是没有素浅歌。一旁的西门钺听了素浅歌的话，也不禁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素浅歌问她。“民女年以瑶。”

“是哪里的人？”

“民女是知州的人，家父是知州县令。”

“听说知州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有朦胧的烟雨，有碧绿的长湖，有鲜艳的牡丹，有惊艳的歌舞。”

说到这儿，素浅歌带着些向往的神色，西门钺笑眯着眼，“你若想去，找个时候一起去一趟。”

素浅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看向年以瑶。“知州很美，是个好地方。”

“知州的女子也美呢。”

素浅歌对她笑了笑，她脸微微泛红，知道她在夸自己。素浅歌看向西门钺，语出惊人：“这样的话，以瑶以后生的女儿肯定也和冰儿像呢。”

如果西门钺现在在喝茶，肯定要一口茶喷出来。年以瑶脸已经红透了，垂着眼帘低着头。西门钺一脸黑线，“你在说什么呢。”

“我啊，就是觉得以瑶不错，你得相信我的感觉。我以前觉得水樱不错，她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依旧很乖巧？”

“是啊，乖巧，只是最近有了喜欢的人把她的小姐交给我照顾了，真的很好。”

“去你的！”

素浅歌不经意说出口，才想起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立刻干咳了几声，看先年以瑶。年以瑶根本就不明白她说的“好”是什么意思，觉得她“好”又会怎么。除了一些大臣和内务府的人，还有西门钺、水樱外，没有人知道素浅歌在帮西门钺挑选皇后，要是她们都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人巴结她。翌日，程公公就带着圣旨到储秀宫，秀女宫女们全都跑出来，跪了一地，一个个在胡乱猜想是不是皇上注意到自己了之类的事。而年以瑶则在想昨天素浅歌说过的一番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知州县令独女年以瑶倾国倾城，温柔贤惠，颇得朕喜爱，故封其为皇后，另选吉日完婚，钦此——”很简洁的一道圣旨，却让有的人怒有的人躁有的人恨有的人疑惑......都不知道这个叫年以瑶的女子究竟怎么会被皇上看上，这批秀女中不少大家闺秀，而年以瑶这个小家碧玉竟然能凌驾她们之上一朝成为皇后，那些人怎么会服。程公公离开储秀宫后，其他秀女就凑过来问年以瑶是怎么遇到皇上，怎么被皇上看上的，皇上当时是怎样说的云云。年以瑶有些措手不及，握紧手里的圣旨，有些尴尬，轻声道：“我昨天碰到皇上和王妃，就只是王妃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今天就有圣旨来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秀女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和王妃说几句话就能成皇后？早说我也去和她说话了，前几天碰见她和她的侍女在散步，我理都没理就走了。”

“我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并且对她态度不怎么好，她会不会记仇啊？我听说皇上很宠她，就将她视作敌人了，以为她会得到皇后的位置。”

“难道是她帮皇上选皇后，她看中谁皇上就让谁做皇后？”

“不会吧，有这样的事？听说年姑娘长得有些像王妃和溺水而亡的长公主......”年以瑶拿着圣旨从人群中走出去，和侍女一起回自己的房间。其他的秀女们依旧说着。素浅歌想储秀宫的秀女太多，怕年以瑶受了欺负，便让宫女们将凤仪宫打扫，接年以瑶入住凤仪宫。她去哪儿的时候，不喜欢太监通报，宫里许多人都知道，秀女们不知道，所以当素浅歌进储秀宫后，秀女们正在玩闹，有的绣花有的唱歌有的闲聊。年以瑶安静地坐在石桌旁看书，有人上去和她说话，她有时候回别人一句，有时候只是淡笑不语。会有人说她还没有与皇上成婚就开始摆架子了，她也不解释。她是个温婉的知州女子，柔情似水，像一朵通灵的兰花。或许自己就是被她这点吸引了。素浅歌想，可能自己就是因为这些才选她当皇后的。她没有阮茹的豪情，却有阮茹的柔情，她没有素浅歌的冷漠，却有素浅歌的淡然。素浅歌相信年以瑶能够好好地帮西门钺打理好后宫。“以瑶。”

素浅歌这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一时没有反应，年以瑶及时行礼，其他人才赶紧跟着行礼，“参见王妃。”

“我说了，不必多礼的。”

素浅歌过去将年以瑶扶起，然后对其他秀女说：“都起来吧。”

“谢王妃。”

立刻有宫女端茶倒水，连水樱也沾光，心里喜滋滋的。“以瑶啊，我是来接你去凤仪宫住的，这件事我已经和皇上说了。你就安心在凤仪宫等着戴上凤冠的那一天。”

素浅歌说完，水樱照她的指示将外面候着的宫女叫进来给其他秀女每人发一样首饰，“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这些天多谢你们照顾以瑶。”

突然有人憋不住了大胆地问：“王妃，皇上怎么一直没有往这边来，是很忙吗？”

素浅歌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她缓缓开口：“宫女都允许你们可以随意出储秀宫了，其他的事看你们自己的。皇上不来这儿的原因，我怎么明白，许是太吵杂了，皇上不喜欢太过喧嚣的地方。”

她已经把话说明了，若想有出头之日，还得靠她们自己，若她们没有这个能力，就算西门钺天天来也和没来一样。像年以瑶，就是在御花园遇到了皇上和王妃，才会被选为皇后。“多谢王妃指点。”

秀女们齐声致谢。素浅歌微微颔首，让人收拾好年以瑶在储秀宫的房间，自己带着她往凤仪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