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空间,一排排绯色余晖映着,漂亮又喜庆。
“神风,你看简颐买的都是什么鬼玩意!鱼猫狗兔的,干脆整个十二生肖得了!”
容离看着那一排排迷你灯笼忍不住吐槽,而神风呢,望着周边装扮起来的饰品,微微愣神,这里只是他们过来小住几天的居所,他们两个却指挥着人装扮了这么些,还有些东西是他们自己贴上的,春联、福字、灯笼、甚至烟花,他们都准备的很是齐全。
来之前,神风已经告诉他们了,不会在这里住很长时间,但他们两个并不这样认为,住一天算一天,他们就是想要装扮,就是想要把气氛搞起来。
除夕这天下雪了,这是神风来到这里下的第二场雪。他谈不上喜欢雪,只不过与雪格外有缘。一次又一次,都是这样的开始和结束。这些天,他关掉了帝都那边的消息,每天也只是接收一些身体方面的询问,顺便给容离和简颐一些帮助。一切是那样安稳沉静,可是神风的心却没有一刻觉得平和。
“一个多月了,够久了。该回去了……”
神风望着那两排轻浅不一的脚印没有说话,这副模样容离和简颐见了很多次了,自从帝都那天跑来这里,神风每天除了让人指导他们训练,就是这样望着一处地方不言不语,安静的过分。他们其实不明白,明明他挂念着帝都,为什么要来这个小镇上?
“少爷。”保镖进入院子叫了一声,“人来了。”
神风伸手接下一滴雪水,对着容离和简颐笑了笑,“你们说的对,够久了,该回去了。”
迈着步子走到院外的车子旁,容离和简颐看着神风打开车门就要上车,问道:“我们的行李还没收拾就要走?”
神风回看着他们点头,“没什么好收拾的,有需要他们会帮忙带走的。”
闻言两人也上了车,上车之后才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和神风,还有别人。是两个受伤的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这两个人,容离和简颐不陌生,一个是外交部的副部长,一个是政务部委员长,两个国家第一梯队的要员,居然会狼狈的出现在这里……
片刻沉默以后,帝少谦睁开眸子,没有眼镜的遮掩,整张脸严肃了不少,就连眉眼甚至嘴角常年的笑意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神风将手机和平板甚至手腕处的腕表,所有的消息全部开放接收,听到帝少谦的话,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回答:“我提醒过范齐莘,只是他坚持,我警告过帝少宴,只不过他执意如此。在朗叶先生那里的时候,我任由景熙将那枚可以打开最高决事密柜的钥匙交给你,就知道了结果。我去菩叶三街的那座宅院与你们会面,是想给你一条后路,索性你足够聪明,来到了我面前。”
帝少谦松开交握的双手,目光并未从神风身上移开,“你既然和范齐莘有合作,又为什么来找我们,不!是来找我?”
帝少谦原本也以为是找他们的,可事实证明,只有他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江淮连!江淮连和叶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个少年是不可能容许与一个算计他们家族的人有关系的,所以那天的提醒,本身就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让江淮连和叶家怀疑他针对他,进而吸引注意,让范齐莘他们的计划实行下去!
可原因呢?
他想不通!
所有人都说这个杞家少年是想废掉世家重新入驻帝都,这个理由何其可笑!
杞家要想废掉世家入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伸伸手指的事,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曾经有个人向我问了三个问题,说过一句话,,他说:少年的心,是苦的;少年的对外,却是甜的。”
帝少谦——他是最先释放善意的人,比世家其他人要早很多的人。
帝少谦想说什么却被神风阻止了,他望了望四周,然后打开平板地图,对司机说:“路口左转直行2千米右转然后直行1千米停车。”
说完他才打电话给千叶,“把人都撤回去,这次我自己去,放心,他们不敢让我这么早死。”
那边的千叶根本没有打算收手,只是神风的下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停手下令。
神风说:“我不想再背负血债了……”
电话那头时刻关注局面的千叶紧握了下拳头,而后忍痛答应,“少爷…我们在家……等你!”
神风眉眼柔和,“好,我会很快回家的。”
挂了电话,神风看着帝少谦,“能保证自己和他们的安全吗?”
帝少谦在车子进入这片空地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被盯上了,没等到他的回答,神风也没有不耐,只是对着前方的司机道:“开启固定。”
司机按了一下,安全带自动锁死并且延伸出两条带子绑住腿部,容离和简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了个结实。
“神风你这是干什么!”
“放开我们!”
神风没有理会,而是看着那个前方那个镇静的人,“清苑选择让你回来,那么我尊重他的选择,此行之后你便回第七组吧。”
前方那人摸了摸脸上的伪装,嘴角动了动,“遵少主之命。”
随后神风通过识别验证下了车,感受到身上无数光点后,笑了笑,“师云笙,埋伏隐蔽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
是的,从神风走出别墅,走出帝都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有人跟踪埋伏,这么久了一直没动手,没想到在回去的时候才开始,师云笙那伙人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毕竟之前每次都是他带头找事。
一辆车缓缓驶入神风的视线,然后车门打开,一双大长腿映入神风的眼帘,接着便是那双腿的主人正拿着手帕不急不慢的擦手,将指间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才下了车。
“断墨小先生见到我好像不意外?”
神风面色如常,“既然倾巢而出,你师云笙带头自然不意外。”
要是没有他,神风才觉得奇怪。
“说吧,在这里阻击,是想干什么?”
师云笙轻笑,“自然是……杀了你!”
这话一出,神风身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点点,这可叫车子里的容离和简颐吓得够呛,就连帝少谦,眉眼间也是担忧,而神风却没在怕的。
“你要杀我的心我不怀疑,只是现在,你不会杀我。”
果然是杞家少主!
师云笙一抬手,神风身上的危险顷刻间就解除了,师云笙走到神风面前,一股血腥气充斥着鼻翼,这个人沾了大关岛人的血!
周身气息不再收敛,一身冷冽罩身,神风冷凝的眸子盯在师云笙身上,“你沾了他们多少血?”
师云笙漫不经心的开口,“不多不多,也就百儿八十人吧。”
“百儿八十……”神风冷冽的眉眼染上怒意,“师云笙你死定了!”
神风亮出短匕刺了过去,眨眼间血液染红了整个手掌和短匕,师云笙看到血液的那一刻就慌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神风,“你……你怎么会流血!”
流血这么吃惊?
他已经没有那些能力了,流个血不很正常吗!再说之前有能力的时候,血也没少流!
神风面无表情的望着一个方向,根本没有理会那已经被子弹打穿的手掌,“师云笙,我是不是说过,我杞家的人,你们动不起!”
话音落,腕表飞射出一记飞针,不远处的树上掉下来一个人,一个死人!
师云笙望着那流淌的血液,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人若是知道了神风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那些个围堵刺杀的计划是不是顷刻间消失殆尽?
眼见师云笙神游天外,神风给了他一下,而他自己也没有沾到什么便宜,他给了师云笙心口一下,师云笙的人也给了他心口一下,算的公平!
可是大关岛的人,不能白死!
嘴角上扬,眼神却冷的令人心悸!他开启腕表的第三重领域和第五重领域,一个杀人,一个分尸,不过几十秒,周边便传来了血腥味,神风捂着心口转身离开。
“师云笙,我们的账,没完!”
师云笙躬身望着胸前的窟窿,心中感慨,即便记忆不完全,即便能力消失,神风他一旦认定的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一定是他想要的那样!
师云笙他不是不想动手杀他,而是他动不了。当他叫出断墨名字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动手了。这一个月以来,他可以杀大关岛的任何人,可以伤任何人,可唯独近不了他的身!
之前他以为是那个人给他的束缚,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个人的缘故,是他自己无法下手,即便他心里那么那么想让他死,然而就在最后关头仍然无法实施无法真正的对他进行伤害!就像刚才,神风举起短匕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不知道吗?不是的,他知道,只是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竟然是不想伤害他!
明明他已经不是他了,明明自己决定忘记那些过往,只记得那些伤害自己的那些痛苦边缘的日子,可到头来越是想忘记的越是清晰!
师云笙是没有见过曾经的神风的,不光是他,整个含渊谷,整片千灯渊,都没有人见过最开始的神风!他们初见神风时,他已经是杞家势力中的一员了,是还没有成长为杞家少主的杞家人。
那时候他们不大,神风也是懵懵懂懂单纯美好的小孩子,他闯入他们的世界,无意间成了那个人的药,更让他成了有着‘修罗’称号的断墨小先生。那时候他们近身的几个人不明白,不明白明明那么在乎神风,为什么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还让他死在暴动的战乱里……
后来,碎月华庭建成,师云笙从那张遗落的图纸里找到了根源,将自己知道的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串联起来,知道了曾经那些故事的始末,进而也成为了那个人的近身心腹,也就有了新的约束,他自己对自己的约束,不愿意伤及那个人在意的所有,不愿意伤害那个从小养育起来的孩子,那个长在愿树下的孩子。
算了,不管他怎么选择都不影响接下来其他人的动作,捂着心口走到自己的车子里,又将车子设定好路线,启动着无人驾驶模式离开了现场。
而神风,早一步离开,在开启了腕表的绝杀之后,就像师云笙想杀他却没亲自动手一样,他虽然刺了师云笙,但还不致死,师云笙本身就很厉害,这些年跟随在那个人身边,保命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认知的范围。
最重要的是,师云笙的血唤醒了他的另一部分记忆,关于他和那个人的一些更深远的记忆!
“神风!神风你别睡啊!”
“神风你看看我们好不好!”
眼看着神风鲜血淋漓的模样,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神风皱了下眉,额上渗出的汗珠顺势滑落,他还没有到意识涣散的时候,掌心的窟窿和心口的疼痛正在加倍的上涌,痛的厉害却又十分清醒,抬了抬手指发现指尖根本不受控制了,他只好开口语音联系。
“语音解锁,拨通千素的电话。”
只听一声清冷的声线响在车内,“正在核对身份,语音解锁成功,正在拨通千素的电话。”
电话通的那一刻,几乎是秒接,千素担忧的声音传来:“少爷在哪里!”
神风按住颤抖的手,道:“千素,你们看着点千叶,别让他失控。另外,我会前往玉家,我们那里见!”
“少爷不能去玉家……”
神风知道千素不让他现身玉家的原因,可这一趟他必须去!
“千素,我知道他失控了,我也知道玉家此刻很危险,可是我若不去,只怕没人能制得住他,所以我要去。”
千素根本没有听神风说什么,“少爷自己呢?”
神风向千素保证,“我答应过的,不会死!”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会踏平了世家!”
神风应声:“好。”
通话就此中断,神风倚在靠背上,有些费力的看着那个想帮忙却又不敢动一下的帝少谦,虚弱的对他们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就要死了?你们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就目前而言,还死不了。”
容离满目都是血红,“你把我放开!我帮你取子弹!你知道的,我可以!我从小就是呆在那里,我可以的!”
神风摇头,言语表达还是连贯的,“你取不了,这一枪离心脏太近,暂时不能取。况且——”
神风的视线在他们三人间停留,“有些事情,只有见了血,才能更清楚。”
容离和简颐不明白,而帝少谦和恢复意识的叶柠栀却是知道的。
这个少年为什么一定要揭开……
繁华迷人的帝都,曾经是那样的肮脏!
帝都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为了掩盖野心与罪恶的棋局!
不论是三流世家,还是像帝家叶家这样的顶级世家,都没有逃过这场棋局,人人争当执棋人,却忘了自己本身也是深陷其中的棋子!
他们也许忘了一件事,这一场黑暗与野心、情感与欲望交织的棋局,只有棋子放行,执棋人才能真正的掌控全局!
帝少谦原本也以为他们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可这些年来,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他突然反思起来,他们究竟是顺水推舟,还是助纣为虐?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改变了,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守住自己,守好帝家。可他没想到啊,带头的人居然也有帝少宴!他能怎么办?
训斥?劝阻?逼迫放弃?
他太了解帝少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帝少宴不可能退出来的,就算死也不会退……
所以,他与帝少宴正面对上,帝言聿主动暴露在帝少宴枪下,换他离开的机会。帝言聿说,他这段时间总是想起在那栋别墅里的少年,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很奇怪,他和少年关系挺不一般的!
帝言聿还让他这个父亲来找少年,信誓旦旦的说少年一定有办法救他,也一定有办法扭转并且解决眼下的局势!
他来了,被少年的人找到了,少年什么也没有提及,一场拦路几近要了少年的性命,重新再入帝都会不会连命都搭进去?
逃离帝都的时候他一直想,所思所想都在深挖少年的目的,叶柠栀劝他什么都不要想,因为杞家对帝都的世家已不再有任何往来,帝都世家非要找死,生死荣辱往后自担啊……真的是无力招架和安排!
这位充当保镖兼司机的第七组队员车速很快,也跟算过的一样,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一个红灯!巧的是,他到达玉家的时候,帝都世家的人也围了玉家。
首当其冲的不是叶家,不是范家,而是帝家!
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做这个冤大头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这是不少人的心里话,只不过在双方的对峙下,没有人一个人敢说出来!哦不,还是有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个与帝妍月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还是敢的,在架空了范家范凌以后成为新的范家当家人,心智手段已经不容人质疑了,更别说他还成了世家公开维护的人。
包围玉家,不过是要拿玉溪雾和玉权作要挟,逼迫玉泽出来!
帝少宴望着阻挡他的人,玩味地冲他笑了笑,“多年不见,还以为您乐不思蜀了呢!”
薛成韬可没有什么君子仪态,直接无视,只是望着人群里的那一方倩影,她还是当初的模样,而他自己,早已失去了站在她身旁的资格。
算了,她要做的事,还有她的选择,早在远去国外的时候就知道的。
算了,他们不就是想要进去,成全了又能怎样?
薛成韬想成全,那也要看看神风同不同意,神风知道那紧闭的大门不能打开,也知道玉泽现在在干什么,他只想求死!
“小叔!小叔!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小叔!我求求你了……不要抛下我和哥哥……”
玉溪雾和玉权两兄弟被阻挡在小祠堂的门外,无论他们怎么哀求,玉泽都没有把那扇门打开,就如同他的心,沉寂如灰。
玉泽立在那幅q版的群体小像前,面色淡然沉静,无绪无波,与外面玉溪雾两兄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如果不是脚下那一片狼藉的地面,根本不会想到这方小空间里发生过怎样的事情。
玉泽亲手砸了小祠堂的一切,唯独面前的涂鸦群体画像,这幅画是神风送给他的礼物,他们分别时的临别赠礼,也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望着望着,玉泽却闭上了那双泛红的眼睛,这些年以来,他失去了家的安稳,失去了玉沉吟的关心与爱护,失去了感情与良知,也失去了自由,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多到现在只有了怨,只有了恨!
他恨玉沉吟,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利用他也抛弃他,更为了一时的好奇与冲动埋下祸根!他恨这个肮脏不堪的玉家!他更恨更怨他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为什么没有时时刻刻陪在神风的身边!为什么要容忍帝都这些人欺负神风!
他们算什么东西!他和杞家那么多人费力保护的人凭什么让他们这么欺负?!凭什么!
范齐莘的出现,帝都世家的重聚,阴谋阳谋的相继出现,都足以说明神风已经全然离开,生命消散的离开……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有想过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的,可神风这个矜贵的小少年他不喜欢吵闹,他不想让那些令人厌恶的面孔脏了神风的轮回路!他还要像从前一样,不紧不慢的跟着少年,危险时伸手可挡,闲暇时跟随其后……
全都成了泡影……全都是戏子……全都在骗他……
整个帝都,都是污秽不堪的!
他原本想毁了玉家的,只是听着外面那两个侄子的哀求,他到底是心软了,他们是他一手带大的,即便他们会让他想起玉沉吟对他的利用,他还是狠不下心让他们无家可归让他们受欺负,既然如此,玉家他留着吧。
“神风,这一次,我去找你!”
就在玉泽想要动手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那个自动接入的通话声。
“一分钟,滚来大门口见我!”
玉泽愣了,随后笑了,僵直着身体打开门,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玉溪雾和玉权,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大门口。
隔着大门,玉泽望着那个被搀扶着浑身是血的少年,又哭又笑,他的眼里只有少年一个人,原来少年没有丢下他!
原来少年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就像记忆里的一样,把一切藏进心里。
“这两个月来,他们就是这样同意的吗……”
玉泽站在那里,望着那一动不动跪的笔直的神风,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们捧在手心里的人就这样被人作践,要是他们那些人知道了,还会默认少年的计划吗?
“对不起他们,亏欠他们的是帝都世家,不是杞家,不是你!”
玉泽想要拉起神风,可是神风分毫未动,望着迷雾渐层下的成群宅院,眼里少了些温度,“我是承慕容邛莫的情,可是他死了!欠债的是我,不是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说服他们,不用顾及我!”
神风视线放远,眼神有些迷茫空洞,“亦约,他要是还活着呢?”
“什么?”
玉泽一时间反应过来,只听神风又道:“帝都十杰,慕容家的慕容邛莫,没死。此刻就在前方的宅院里,此刻正注视着我们。”
“不可能!”
玉泽的反应太激烈了,激烈到只听到那道声音就泄了自己的力气。
“为什么不可能?”越来越近的声音传来,“也对,当年为了你,我可是被虐杀致死!事后你做了什么?慕容家为此远遁,而你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忘记,又肆意享受着我以命相护带来的好处!”
直到那个年纪与玉泽相仿的人站在他面前,玉泽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再次见到心底深处的人时,他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现在人站在了他面前,他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容邛莫见此,却改了主意,对那个规规矩矩跪了两个小时的少年说:“原本想让你继续跪下去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要是杀了他,我立刻收拾行头去帝都!”
此言一出,神风先是看了看玉泽,见玉泽面无表情,甚至连半点伤心都看不出来,然后又看了看慕容邛莫,“你死不死的,跟他没关系。当年,绑架你们的不正是你慕容家的人?只不过不凑巧,碰到了另外两批人,严格来说,他是被你连累的,毕竟你当时的名气可比他要大得多。”
“呵!”慕容邛莫冷笑,“少在这里鬼扯!当年那些人对上时,说的可不是我慕容家,而是他那位好哥哥!”
是,那时候确实是因为玉沉吟,玉泽也是清醒的,听的清清楚楚,说的就是帝都十杰的首位,玉家的玉沉吟!
神风捡了颗圆滑的小石头正中玉泽的脑门,“你可别犯傻,我说跟你无关,就是无关。当年的事,除了你面前的这位仇视的慕容邛莫,就是我最清楚了。”
“他要把罪名按谁身上都不要紧,就是按在杞家那位的头上我都没意见,但要往你身上扣,那我就要说一说了。”
慕容邛莫敛了自己身上的冷意,闻言浅笑:“都说玉家玉泽阴险狠辣妖魅无情,今天一看,倒是传言有误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自愿吧,一死一生,我就重新踏进帝都。”
这个慕容邛莫......
神风又重新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明明还是那一副面孔,但给神风的感觉却很诡异,诡异到把他认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愤恨的,却又温良的一个人!
玉泽展开掌心,手心里那颗圆滑的小石头却让他重新有了力气,也让他有了新的勇气和力量。他看向慕容邛莫,“一死一生的结果,真的能让你回去?”
慕容邛莫点头,“自然,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你死!
那两个无声的字眼是慕容邛莫看着玉泽说的,玉泽眼神犀利,丝毫不给他闪躲的机会,看到慕容邛莫所要表达的意思,玉泽有了决定。
玉泽蹲下身抱了下少年,“我以为我逃避就可以让我的心放下对他的恨,可是过了这么久,我对他的恨日渐增加,我对他也夹杂了很多复杂的别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最近变了很多,我放弃了玉家,也丢下了玉溪雾和玉权两兄弟,可唯一有一点我不会变,我是你的亦约,永远都不会变。”
“亦约?”
神风什么也顾不得了,推攘着扒他的衣服,连拉链都来不及拉开,直接用自己的能力把心口处的衣服撕裂了,心口处的一只指纹和流血的伤疤都证明了玉泽的选择,他选择自毁,成全神风要做的事,他不是为了慕容邛莫,不是为了解脱,更不是为了寻死,他在选择,心的选择。
从遇到神风的那一刻起,他就选择站在神风的身边,不管有多么难,他都不怕。
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他都在。
玉泽死了,属于神风的亦约也死了,无论神风怎么渡异能到他身体里,他都没有反应,神风从他手中拿下短匕,望着锋利锃亮的匕身,还有那尖锐前端的血红,他用手轻轻擦拭那抹血迹,神色平平,几无情绪。
慕容邛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千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那一天,慕容家回到了帝都,杞家双毒之一的亦约,死在了那一天。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又丢下我了......”
两人隔门相望,神风尚且还好,而玉泽,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满目贪婪的望着少年。
“其实你丢下我了也不要紧,我自己去找你就好了。有时候我真的想学一学那些人,他们可以耍无赖的待在你的身边。可我也知道,我要是真成了那个样子,你也就不会允许我靠近你了......”
“我想起来了......”玉泽望着少年,满心满眼都是疼惜,“那些你让我忘记的,我自己忘记的,都想起来了......”
“开门吧。”
神风在察觉到玉泽意图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这里里外外的人,有他们杞家的人,有帝都世家的人,还有那个暗地里默默隐藏最近活跃的势力中人。
玉泽把大门的禁锢系统关闭,大门缓缓开启,神风被千叶抱在怀里第一个走进去,接着便是千素和帝少谦叶柠栀,还有容离和简颐,在他们几个人有了动作之后,范齐莘和帝少宴为首的世家代表也相继进入了玉家。
玉家的占地是挺大的,只不过没有很好地规划,除了花花草草,院子里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也幸好没有,不然一会打起来,可真的是浪费了。
玉泽让玉权去把他房间的羽宜软丝被子垫子都拿过来,还让玉溪雾把那个定制的小沙发搬出来,这么多人,客厅里不是没办法,但他就想让他们在院子里受冻!
千叶把神风看得很紧,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要不是神风看到了他心仪的小沙发,千叶还不打算让神风下去呢。
神风裹着羽宜软丝的被子,望着对面的一帮子人,再看看自己这边少得可怜的人,叹了口气,“范齐莘,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还有,那些人呢?反对你们的人。”
范齐莘同样看着神风,他是真的没想到神风会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上前一步,“你放心,他们都很安全。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他们就能自由活动,并且能够各自回家。”
神风瞥了眼人群,“师云笙都已经露面了,你还不出来吗?”
呵——
人群里一声嘲讽,撕掉脸上的伪装,漫不经心的走到人群最前面,看着虚弱至极的神风,脸上露出了鄙夷和嫌弃,“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身负能力,却甘愿做一个平常人!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神风看着那张与印象里又有不同的脸,倒是没什么情绪,毕竟之前这个人也不是死在他这边,那个人能放这个疯子出来,那他也要接招才行啊。
“原本我以为你是魏冉,是费冉,却没想到你是叶冉云。”
但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根本没办法把他和疯子联系在一起,但他做的事,随便拿出一件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他是叶家人的事,神风原本不知道,也没有猜出来,是叶家人自己告诉神风的,叶家的现任当家,也就是叶主席叶相年对杞家有很强的执念,年轻时就对杞家迷之崇拜,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不再是盲目崇拜了。但是他想要加入杞家的心重来没有改变,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另一条路,以另一重身份面对杞家。
不能加入,那就变成和杞家一样的存在。
就这样,帝都世家里的人,慢慢开始变了,变得陌生,变得不再单一。
神风第一次踏进帝都的时候,身边的人除了天音,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是瞒着杞君出来的,目的不是来探查神风身世的,他们是为了让杞家消失在人海视线记忆的。
很小的时候,他就整天泡在藏书楼里,藏书楼有一部分空间里放置的是关于新国,关于世界各国的资料,当然最为详细的还是要数新国。在翻开新国历年记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阶级斗争,世家平衡,民族团结。历史长河之下,阶级斗争消散,民族团结延续,只有世家平衡,在经历无数次重组之后,依然有着稳固的联系。
神风问过天音,也问过厉如尧,他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说的是因为有杞家的存在。但他不信,因为父亲不在,杞君很少去管新国的事,就连杞家势力,都是天音和厉家、汪家、明家在管。他们都是管理内务,很少与新国世家往来,所以他产生了疑惑,自己前来帝都看个清楚。果然,在帝都他有个大的发现。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调查帝都所有的世家,这一调查,他发现了诸多秘密。怎奈他还小,不能作为独立的个体去处理,只能放弃。
可太巧了,叶家这个时候冒头了,从原本一年两三封信的请求,到一月一次,有时一月两次,那时候神风就以杞家少主人的身份拦截了,细心之下,他找到了不同,信还是一个人写的,只不过寄信的人不一样了。
叶家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故意露出破绽,故意因人怀疑,目的就是为了让神风离开杞家,走进他们的视野,以便研究出杞家的特别之处。
这个人,就是曾经叶家的弃子,叶柠栀与叶相年的父亲——叶冉云。
叶冉云对于神风能猜出他的身份一点也不意外,相反,都到了现在神风再猜不出,他都要怀疑杞家这位少主的真伪了。
“很难得你猜得出来,既然知道了,那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神风有点好奇了,“你们都想要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更不能一举超脱世俗长生不老,犯得着吗?”
范齐莘望了眼叶冉云,心里对叶冉云的畏惧丝毫不减,他也想知道叶冉云究竟想干什么!
“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个东西不是玉家的,当然也不是你们叶家的,它的主人——”神风望着身旁的人,浅淡一笑,“它的归属一直都是我身边的这个人的,是属于亦约的,你也不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守诺。”
“致知诚意而守诺。”神风给了他们解释,“你们过来找他是对的,但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它对你们来说毫无作用。”
叶冉云垂下眼睑看了下自己有些泛黑的指尖,嘲讽道:“有没有作用,还轮不到你来评说!乖乖点,识相点,不然——”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此言一出,全员戒备!
神风倒是不慌不忙的说了自己的打算,“你们虽然人多,但外面也都是我的人,真要对起来,你讨不了任何好处。这样吧,我给你,或者你们一个选择。”
“别废话!”
叶冉云的脾气可一贯不是那么好,神风望着对面一言不发十分沉得住气的帝少宴他们,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太阳升起,还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用这些时间来换守诺的使用归属权,怎么样?”
叶冉云冷呲,“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神风动了动有些冰凉的手指,“没有,我只是想要认清楚。”
让自己认清楚,也让他们认清楚。
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这个因自私而剥离的世界,终于要到了回归原本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