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保养的很好,头发乌黑,脸色红润光泽,一笑起来身上的不怒自威淡去,看着和普通的阿婆般和蔼可亲。
几人都不是很拘谨,挑着些家长里短唠嗑着,气氛渐渐熟稔起来。等到提及回门宴上的热闹,杨素话锋一转,打听起那画和人参的来历。
正如季越对韦平说的,当时原主是几近空手出的家门,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这东西自然不会是留阳侯府的东西。
而季越年纪尚轻,看着不像是能有这些东西的,这些东西的来历恐怕别有一番故事。
“说来惭愧,这画是臣自绘的,只是描摹了的齐山大师的几分意境,当不得真。”
季越将早就想好的借口道出,“至于那人参,更不是什么宝贝了。”
“那日在京中药铺中想买些珍稀药材,可惜囊中羞涩,只能在外边卖药材摊子上买了,只盼着岳母大人不嫌弃简陋就好。”
“原来如此。”
杨素若有所思,转而称赞起季越的丹青技艺高超,能骗过司徒少眼睛的画可是世间少有。
“不过是小孩家的班门弄斧,担不得皇姐夸赞,”郁贞接过话头嫌弃的嘁了一声,“这画皇妹看着就普普通通,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就是拿去当擦脚布都觉得糙呢!”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
杨素笑着将手中把玩的核桃砸在郁贞头上,看着人迫不及待谢赏将文玩核桃纳入衣袖内,更是好笑无奈。
“再好的画到了你手上,都成了插在牛粪上的鲜花,白瞎了你儿婿费的一番苦心了,一副好画留在你手里糟蹋掉。”
“皇姐说的对,儿婿啊,你这送礼也不提前打听打听喜好,随便就送了一幅画过来,不走心,太不走心了。”
郁贞皱眉摇头,不满瞪了季越一眼,转头提出把画转赠给杨素。
“好画配有学识之士,这画给您再合适不过,近日还在发愁要送什么东西,现在正好借花献佛,还请皇姐笑纳。”
“你儿婿给的礼物怎么能随便转赠出去,郡马听了该伤心的。”杨素轻喝,在郁贞的连连称是中,令季越这几日另做一幅狩猎图出来做成寿礼。
※※※
出了杨素的营帐,郁贞垮下脸。
归宁宴上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不至于传到皇帝耳里,惹得她亲自过问一番,只能是有人在杨素面前搬弄过是非。
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让季越作画,宫廷里的画师那么多,还差了季越这一幅不成。
郁贞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金口已开,这画季越无论如何都要弄出来。
“你最近画技如何,需不需要给你找几个师傅互相探讨?”
郁贞说的隐晦,她担心季越是打肿脸充胖子,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画,冒名称是自己的,想给她请外援,代笔糊弄过去。
毕竟季越一旦画的不好,比不上那幅模仿齐山大师的画作,就是欺君,到时候最轻也是要挨板子。
“不劳烦岳母了,这画儿婿自己来便好。”
被拒绝,郁贞只当季越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正想说清楚其中利害,被一旁的郁青出声打断。
“母亲不用担心,我见过……额,妻主作画,京城中四大才女的画作根本没得比,母亲放宽心就是。”
“这就好,这就好。”
郁青不会不知轻重骗自己,郁贞点头。她听说过一些内宅庶女不受宠,会藏拙掩饰自己,躲过家中主君嫉妒,想来季越就是这般。
再结合之前听闻的韦主君在季越家门的大吵大闹,郁贞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好孩子,以后有岳母给你撑腰,别怕。”
“……”
突如其来慈父般的柔情吓得季越、郁青二人齐齐一抖,僵着脸勉强扯了扯笑脸。
※※※
狩猎图对季越而言不难,但至少也要去猎场看看,找找素材。于是在各家贵女英姿勃发,磨拳擦掌背着弓箭前往林中狩猎时,季越也骑着马带着弓箭悠哉悠哉跟过去。
狩猎一事不限男女,一些喜好骑射的男子也在其中。弯弓搭箭,下一秒流矢飞出,扎进草丛中的野兔身上,将兔子钉在了草皮地里。
伴随着一阵阵喝彩声,一小侍上前将兔子拾起,将猎物放在马边的皮袋里。而一群男男女女又簇拥着射箭的华服男子往密林深处去。
“嘿,季越你不要命啦,盯着阎王爷看,等着被挖眼珠子吧!”
旁边一女子骑着马过来,用随身的弓箭顶了顶季越的手臂,一手做个了挖眼睛的动作,龇牙咧嘴形状恐怖。
刘蓝倒也不是在吓唬季越,那华服男子是长公主同驸马爷的独子,自幼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长公主也能给他弄下来。
被如此娇宠长大的杨覃性子一言难尽,最为人所知的就是他命人把济南侯长女的眼睛挖出来一事。
济南侯长女关樊小时候摔坏了脑子,痴痴呆呆,看东西总是直勾勾盯着,笑的发痴。寻常人知道她是个傻子,也不会多计较,最多啐一口。
偏偏遇见了杨覃这个碰不得的铁板,觉得这对招子看的他恶心,不管不顾直接命人把这傻子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时鲜血直流伴随着惨叫声,让旁观者至今心有余悸。
关樊虽然是个傻子,可好歹也是侯府长女,杨覃此举让关益是又怨又恨,带着没了眼睛、高烧发抖的傻子跪在金銮殿外定要杨素给个交代,可把杨素给愁的头发都白了。
一边是老臣的苦苦哀求,一边又是长公主的求情,杨素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最后还是挨不住长公主的哭求,压着杨覃给关樊道歉,私下补偿了济南侯一些东西,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情高举轻放。
碍于皇命,济南侯面上握手言和,但这些年明里暗里挑长公主府的刺,让长公主吃了不少哑巴亏。
但这些事情都碍不到杨覃身上。
因为心疼这个独子,又有驸马爷卓宛护着,杨端连句重话也没有对杨覃说,只在行事上限制不少,免得他惹出大祸。
这也无形中助长了杨覃的嚣张气焰,仗着身份愈发胡作非为,逐渐成了京中一霸,至今都没人敢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