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喧天,宫里许久不曾这么热闹。
人靠衣装,金色绣线暗纹的软罗红缎婚服衬托得秦塬风流倜傥,不说话静静立在一旁,身上的气质还真能把人唬住。
“主子今日格外俊俏,和天上的仙人一样。”小喜子往秦塬腰间挂着玉佩,夸奖的话不要钱般撒出,夸得人只会傻笑。
“季越、会喜欢么?”
“喜欢。奴才看到都心动不已,更别说皇子妃。”小喜子拿起梳子插入秦塬发间顺着梳下,皇子妃冷是冷了些,对三皇子也不够热切,至少不动手欺负人。
不像之前几位闺阁千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皇子妃最喜欢陵大厨的藕粉红霜糕,小的已经吩咐御膳房装上,今晚您提到新房里给皇子妃吃,皇子妃会高兴的。”
“好~”秦塬点点头,重复嘱咐多次,他都会背了。
“吉时到,请新郎君迈步。”
屋外钦天监监首瞧了瞧天上日头,一番祝祷后,引着秦塬向乾清殿走去,跟随身后的太监们撒着喜钱,一路上恭贺声接连不断。
等靠近乾清殿,就渐渐冷清下来,太监宫女们齐齐停步在宫门外,只余秦塬一人,按着钦天监监首的指示一步步登上白玉石阶,站到季越身边。
同样的一身红衣,可穿在季越身上就是不同的气场,秦塬小动物察觉天敌般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待牵上季越递过来的喜绳,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知道傻笑。
在钦天监监首的喝声中,两人于殿门外三跪九叩,行拜别礼。
“皇子妃、咱们喝交杯酒。”
三皇子府,喝得醉醺醺的秦塬被推了进来,宾客们的敬酒,秦塬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下来,顿时找不到南北东西。
被小喜子搀扶进喜房,秦塬面颊坨红,双眼醉意朦胧,就连眼尾也染上桃色。碧眼流波,媚意与纯情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情致在秦塬身上杂糅,挑拨人的心弦。
又来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和看到美食、感受到至尊权力类似却又不同的暴虐冲动,叫嚣鼓动着季越上前,把人弄哭把人毁掉。幽暗阴鸷情绪在心头肆意冲撞时,一块糕点被塞进她手中。
“吃、你吃、皇子妃喜欢吃。”
酒劲上涌,浑身无力的秦塬趴在季越背上,含含糊糊的软糯嗓音,和着唇齿间桃花醉的芬香,引诱得季越不自觉吞咽口水。
“还有这个酒。”
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秦塬摸索着去拿酒杯,“咱们还有、交杯酒、没喝。”
“这酒不好,咱们不喝。”季越心不在焉拦下小酒鬼的杯子,随手倒掉杯中水酒,“我这边有更好喝的酒,要不要试一试。”
“在哪里?”
“这儿。”
下一刻,一个白瓶子突兀出现在季越手掌心:“咱们到床上坐着慢慢喝~”
“还有米糕,”秦塬记得小喜子的话,紧紧抓着红盒子不放手,让季越眼神更加压抑幽深晦暗不明:本来还想疼疼这个傻子,但既然他都主动要求加码,自己又何必再怜惜。
皇子大婚三日假期。
只是秦塬在朝廷上无官职,一觉睡到艳阳高照,也是安安稳稳无人打搅。可终究秦塬还是强撑着朦胧睡意与浑身的酸软,爬了起来。
“我的、皇子妃呢?”
秦塬摸了摸季越的枕头,入手的冰凉让他莫名生出感伤,皇子妃是不是不要他了?要不然怎么会不叫醒他就偷偷摸摸离开。
“昨儿下半夜皇后重病,传唤皇子妃前往侍疾。”
听见屋内动静的小喜子赶忙几步进屋,“皇子妃临走前特地嘱咐小的,不要打扰您休息,还让厨房温着米粥,方便您随时用膳。”
小喜子打心底开始认可自己这个新主子,和他的主子新婚夜中蜜里油调的,就连离开前也不忘嘱咐好主子的事情,明显是上心了。
“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的厉害,”小喜子伺候着秦塬穿衣,一边道,“几位皇子都已经赶过去,您一会儿也要入宫一趟。”
知道秦塬不喜欢进皇后的长坤宫,小喜子拿季越出来当诱饵,“皇子妃也在皇后娘娘宫中,您过去就可以见到皇子妃。”
“可是……”
秦塬皱眉,他不喜欢皇后宫中的花卷儿,每每见到他都要追着他咬,更糟糕的是他和皇子妃连续吃了三天的藕粉红霜糕,吃的他浑身腰酸腿软,根本跑不过。
明明之前吃的藕粉红霜糕都没有这种效果。
秦塬转动着为数不多的脑子,决定一会儿带着季越去趟太医院找脾气最好的林太医把把脉,看看是不是中毒了。
***
“母后,您平日都好好的,也就三皇兄新婚您就病了,肯定是被冲撞到。”
刚踏入殿内,便听见秦安提及自己,秦塬下意识腿发软发颤。每回只要被秦安念叨到准没好事,形成了条件反射的秦塬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后挪,但还是被眼尖的秦安叫住。
“几位皇兄伺候了母后一早上,才去旁边宫殿休息,三皇兄现在才过来,分明没把母后放在心上。”
秦安揪着秦塬把柄不放,“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皇,让他好好教训你!”
“不要。”秦塬抗拒摆手,下一刻被秦安的话钉在原地,“不说也行,你过来替母后尝尝这碗汤药,我便不向父皇告你的状。”
热腾腾的汤药冒着热气,在夏日的炎暑中徐徐上升,碗内黑污污的腥臭苦涩,刚放到面前,秦塬便止不住干呕。
“快喝啊!”
秦安催促,“父皇一会儿就要过来,你再不喝别怪我不客气。”
“烫……”
“药就是要趁热喝,再烫也烫不死人。”
“……”
“再多喝点,对啊,接着喝。”
又骗又威胁,看着傻子嘴边一圈燎泡,秦安眼底闪过愉悦,平时身边围了一圈的人,难得抓到秦塬落单的时候,可不得欺负个够。
落得个为母亲尝汤药的美名,可秦塬并不开心。不仅因为他愚蠢把药全“尝”光,让秦胜臭骂一顿,还因为季越的面色自看见他的那刻起就难看的很。
太医院内
秦塬大张着嘴,由林太医处理着舌上唇内伤处,密密麻麻的疼痛在嘴内蔓延开,疼得他眼泪汪汪。
眼神追逐季越的身影,想要得到人的关注,可他的皇子妃不愿搭理他,只双手抱臂交叉在胸前,低着头看医书。虽然面无表情,但秦塬就是感受到他的皇子妃在生气,还是很生气。
“疼~”
嘴巴内疼痛加剧,秦塬下意识惊呼出声,下一刻脑袋上挨了林太医一暴栗,“疼什么疼,殿下不是能耐着么?”刚煎出来的药汁都能入喉下肚,还有脸面喊疼!
越想越气,有心给人一个教训的林方,手中药棉棒狠狠落在伤处,换来人的抽噎呼痛,以及一道轻飘飘落在他拿着棉棒的右手,却他后背寒毛的视线。
真是欠了他们两夫妻!
无形中感受了一把死亡威胁的林方放轻手上力道,背后那道可以杀人的眼神才缓缓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