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自讨了个没趣,七殿下带着许轶出现在了酒楼吃夜宵,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她对这个未来正君的喜爱与重视。
原本外界传言七殿下对于这个正君并不重视的流言不攻自破。
可谁知第二天,就有人传出,这位正君是听闻七殿下去了花楼,特地前去,将人捉了出来,甚至将七殿下都骂哭了。
一时间关于七正君善妒泼辣的传言甚嚣尘上,凌昭听高清说完之后脸都绿了。
“殿下,您要出面澄清吗?”
凌昭沉默了半晌,烦躁地摇了摇头,“父君知道了吗?”
“元君让您,有空去一趟朝凤殿。”
凌昭绝望地捂住了脸,“高清啊,你看除了姚蕴,还有哪些人可以拎上来的,要不以后你跟我出宫办差吧。”
比起灵活机变的姚蕴,高清生性稳重妥帖,一直都在宫内打理七殿下的起居和私库。
“罢了。”凌昭颓靡地摆摆手,“去朝凤殿。”
朝凤殿。
元君看着满脸压抑的小女儿,唇角就扬了起来,“怎么样,还想不想成亲了?”
凌昭被这一句吓了一跳,“父君,你莫要生许轶的气,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生他的气做什么。”元君正在插花,一手握着小金剪,一手挑拣着鲜花。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原本以为他家世弱了些,在你面前提不起气,不好管束于你,不曾想竟是个有骨气有魄力的。”
凌昭面色古怪,“父君当真这么想?”
“自然,”元君笑眯眯地捻起一支桃花,“就要把你管得服服帖帖,再别在外惹是生非拈花惹草才好。”
喀嚓一声,桃花枝被剪断,凌昭莫名觉得自己身上什么东西,也跟着断了。
她假笑了一声,“那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母皇有意,让你在宫中完婚之后再搬出去,这也是你母皇疼你,你怎么看?”
凌昭收起了笑容,“父君的意思呢?”
“你母皇舍不得你。”他将花枝在瓶中比划了几个地方,这才插了下去,“但她已经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左性,你不妨与你姐姐商量一二。”
元君口中的姐姐,自然是凌昭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凌宸。
“是,女儿知道了。”凌昭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父君,宫中萧君,善酿酒?”
“他啊,会得多着呢,听说还进献了火器的图纸,说是偶然从鞑靼商人处得来的,唱曲儿,作词,虽是商户出身,却实在是个十全郎君。”
元君说得漫不经心,凌昭听得眉心一跳,“火器?”
“是啊,为着这个,你母皇特地将他封了君。”
他转过头,发现小女儿脸上一片嘲讽的笑意,眼皮垂着,嘴角上扬,却与自己的结发妻主在说起这个萧君的表情,别无二致。
只不过一个笑着带着玩味,一个带着一点厌恶。
“我和你母皇是结发夫妻,阿昭,那些侍君,我是不在意的,要不我也不会知道萧君晋封的原因。”
他怕凌昭偏激,可凌昭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一扫阴鹜,只有一片明丽。
“父君想什么呢,母皇后宫中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外界都传言,萧君深受宠爱。”
其实不管皇帝宠爱谁,最敬重的永远都只会是元君。
所谓宠君,也只是宠而已,从不交心。
凌昭陪元君用了膳,这才笑意盈盈地离开。
来时人还有些愁苦,走得时候已经是一片明媚。
高清看得稀奇,忍不住问道,“殿下,何事让您如此开心。”
凌昭伸手握住空中飘来的飞絮,“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她没说到底什么有意思,高清没懂。
数日后,姚蕴报给七殿下,易水找到了。
凌昭虽然尚未出宫开府,可在京中也有一处私宅。
易水被人“请”到了那处宅中,等凌昭带着一干人到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了一处密室内。
原先光风霁月的郎君此刻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一个脚印。
“姚蕴,这你就有些不厚道了,只不过让你将人请过来,怎么好如此对待我们花魁呢。”她一进屋子,就嗅到了羊肉泡馍的味道。
“怎么就吃这个?叫闲汉多送些菜。”她笑眯眯地看着已经被饿了一整天的花魁,“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玉板鲊豝,鲊片酱,都叫上。”1
姚蕴嘿嘿一笑,“嗐,咱们又不是花魁,吃不上这些精细的菜,这一大碗管饱就行。”
她起身利索地将凳子搬到了正中,“主子,坐。”
凌昭坐下来,看着那一脸愤恨瞪着她的郎君,“怎么穿着女子的衣服,还做女子打扮,我还以为你们认错人了呢。”
“回主子的话,起初我们也一直没找到,后来才发现这厮居然做了女子打扮,住在秀水巷的一处宅院里,从不出门,只让人送饭菜过去。”
凌昭闷笑一声,“富贵人家啊,不是说花魁自赎要五千两银嘛,看来这些年赚得不少。”
她看了一眼随从,便有人会意上前取下了易水口中塞得布条。
“我请你来,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一个画像被送到了易水面前,雌雄莫辩的秀丽面孔先是怒目而视,随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认识。”
“不认识?可你们梧高楼的人都见过他进出过你的院子。”
“可能是请的一个搬货郎而已,那种低贱的人,我怎么会注意。”易水偏过头。
凌昭点点头,让人换一张画像,“那这个人呢。”
一个随从用力地将易水的头掰向了画像,易水虽然极力忍耐,可眼神在见到画像的一瞬间有了些变化。
“不认识。”依旧是这一句。
“真的?”凌昭抬了抬下巴,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她给他看了两张画像,第一张是死去的男尸画像,一张是那个三年前消失的小郎君画像。
前者易水是真的满不在乎,还有一丝明显的厌恶,直接移开了目光,后者易水的反应却复杂得多,甚至盯着那画像看了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他都认识,而且后者和他一定有些关系。
这个易水,不光牵扯着七皇女的死亡,甚至还牵扯进了灭门案中,这个人,就好像一个颗最重要的钉子,只要拔出,或许就能让她看到另一番天地。
“堂堂七皇女,难道还要刑讯逼供不成?”易水不屑道,“你就不怕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吗?”
“那就不让你跑出去好了,”凌昭忽然转头问姚蕴,“我可以刑讯逼供吗?”
姚蕴脸上一僵,“啊?”
凌昭身为七皇女,尚未出宫开府,手下很多的人手是皇帝和元君给的,是保护,也是一种监视,高清就是元君赐下的,而姚蕴却是凌昭自己选的。
姚蕴沉默了一会,“应该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您的母皇,年轻的时候比您可狠多了,但这话她不敢说。
凌昭点点头,“我记得有人是宫中的慎刑司出来的,去吧。”
她重新看向易水,嘴角的笑容在男子的眼中显得格外阴森。
“反正我本就是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就是杀了你,母皇还能怎么我不成。”
她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睥睨着被捆成了长虫一般的男子,将恶霸的形象演绎地出神入化。
谁知一刻钟后,女官错愕地喊道,“殿下,他真的是女的。”
啪嗒一下,正在吃着泡沫的姚蕴筷子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