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开始成立军器监的时候,不过是为了一场变革。
而让军器监真正有了用处,却是因为萧君呈上来的两张火铳和鸟铳的图纸。
在此前,大周的火器,只有铁火炮、火球、火箭、猛火油柜之流的火器,还有人用竹管做出了突火枪,子窠是瓷片、碎铁、碎石一类的东西,称为突火枪。
而火铳被视为突火枪的进阶版,交由了军器监研制,兵部和工部协理。
凌昭管的,就是这个新型的火铳大批量生产之事,而大批量量产,要在冬日降临之前完成。
只因大周虽然强盛,但犹有北境游牧族群冬日骚扰抢虐,年年如此。
有这大批量的火器用到战事上,必将实力大增。
凌昭倒是很喜欢干实事,如果能不负责任的话就更好了。
她仔仔细细看过了一遍两张图纸,火铳只不过是突火枪将竹管变成了铁制的,倒是不容易出错。
那应该说的是能够精准命中目标射程更远的鸟铳了。
凌昭叹了一口气,真狗啊。
鸟铳本就复杂,一个零件出错会造成什么,就实在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也不知道许轶懂不懂,毕竟他家里倒是有些军政背景。
她看了半晌,打定了主意,得再找个时候和许轶密谈。
纳彩当日,本该是礼部和内侍监着人送礼也就完了,凌昭不依不饶,要自己去送礼。
元君拗不过她,只好放她去了。
三月二十三,宜纳彩。
一早知道许家今日行纳采礼的人们都打算凑个热闹,挤在将军府门口,叽叽呱呱说着秦王殿下的各种顽劣轶事,也在猜测这秦王殿下,究竟为何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南蛮子当正君。
“你们是不知道,这许小郎君虽然是南方出生长大,啧啧,性子倒还真是泼辣,前阵子京中不都传遍了,秦王去花楼,被那小郎君逮了个正着,都将人给拉扯哭了。我看这正君以后,定然不得那小霸王的喜爱!“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越发浑说起来的时候,不远处街口的人们忽然自然让出了一条路。
枣红的宝马油光水滑,鬃毛都被辫成了古怪又贵气十足的鞭子,马上的人更是鲜艳夺目。
但见那人一身大红织金锦衣,头上的凤钗尾羽跟着马的跑动还颤巍巍地抖动,一张足够让京中所有小郎君都忍不住看上一眼的昳丽皮囊,红唇微扬,眉眼之中毫无戾气,尽是骄傲。
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秦王殿下亲自来送纳采礼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轰得一下都垂头避让开来,由着那秦王给后头端着彩礼的人开道。
紧跟在秦王身后的姚蕴随手扔了一个碎银子给那喊话的小孩儿,接着就拍马跟上了前头那匹造型独特的宝马。
等在门口的许府管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遣人去告知家主许舒。
皇女纳采礼都有定数,谁能想到不过是走个过场的纳采礼,会让秦王殿下亲自过来。
到了许府门口,凌昭翻身下马,早有等在一旁的小厮上前去牵马。
凌昭马绳一扔,“不必牵走,我兵部还有事,一会儿就走。”
这下京中围观的百姓就更意外了,谁不知道给朝廷办事对当今膝下的皇女来说有多难得,偏生人家还能抽空跑一趟许府。
最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众人见着了就想起前阵子贵族圈里的传言。
说是秦王殿下出京郊去弋射了,还一箭就射下来一只在天上飞的活大雁,被射了翅膀落下来的时候还喘着气儿呢。
现在看来秦王殿下竟亲自射了大雁就为了纳采礼?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再也说不出秦王不重视许小郎君这等话。
接着到都是宫中的定数,只不过那亮闪闪的金元宝和贡缎还是招了不少的眼。
人群里识货的人小声道,“之前四皇女和五皇女的纳采礼用的都是寻常缎子,哪有这等鲜亮还是新晋上的啊。”
七皇女受宠爱,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最后一人还牵了一匹同样将鬃毛编成了奇怪模样的宝马,那宝马在阳光下都流光溢彩的,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
皇帝自己都只有一匹,这秦王殿下上哪找出来的第二匹啊。
“这个,是我从给许,小郎君的一个礼物,骑着玩儿罢。”
凌昭想要送许轶些什么东西,可是在想不到他需要什么,想到了许轶那日郊外看见自己骑马眼睛都看直了,想必也想要一匹宝马,才特地去找太女,诓骗了这么一匹性子温驯的千里马来。
许舒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凝眼睛都亮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阿昭,你这马给许轶那不常出门又不会打马球的,不是浪费嘛。”
许凝说话向来直爽,姚蕴听得嘴角直抽抽,凌昭依旧笑吟吟的,可眼中的笑意已经散了许多,“不会,那就学,只要他喜欢,我的东西,愿意给我的正君。”
她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微微招呼了两下,后头一个看着极为老实的内侍走了出来,“这是专门照顾宝马的人,一切开销,由我秦王府出。”
让内侍拉走马之后,她转头看向许凝,“西南送过来几匹还没驯服的烈马,你若有本事,回头去马场,驯服哪一匹,我就送你。”
许凝立刻忘了刚才说的事情,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许关山见状松了一口气,到底是秦王会给人台阶下。
说到底都是许轶的面子在。
许舒方才眼中同样闪过的一抹欣喜在见到秦王指派的人之后彻底熄灭,这秦王,还真是心疼许轶,这下她有机会想拿来骑一骑都做不到了。
她看了一眼一旁低眉顺眼的夫郎,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咬着牙根低声催促道,“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林氏抬头看了一眼那正在和许凝说话的秦王,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许舒恨铁不成钢,只好自己觍着脸讪笑着上前,“秦王殿下……”
凌昭转过头来,挑了挑眉,“小许大人。”
她连岳母一词都不曾喊,许舒一无所觉,“殿下,您今日要去军器监吗?我那调令,不知为何又压下了,你看……”
凌昭的视线忽然越过了她,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许舒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
发现是站在不远处的许轶,原本按规矩,许轶是该出来行礼接了宫中的纳彩礼的,可秦王一出来,就都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