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点正经事。”凌昭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刚刚许轶又那么逗她。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就该真起了贼心了。
“我们不是在谈吗?”许轶一脸无辜。
“什么?”凌昭被他看得有些心跳加速。
“正经事啊。”许轶语调轻软上扬,尾音像一把小钩子,“我的终身大事,不是正经事?”
秦王殿下隐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在玩火,她微微扬起下巴,桃花眼微眯,语气迫人,“小郎君,你的终身大事已定,胆敢逃婚,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若是能与卿卿私奔,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许轶也是,心甘情愿呀。”
他丝毫不惧,上扬的凤眼满含笑意。
凌昭单侧眉毛一挑,伸手拽住了许轶的手,往窗口走去。
许轶吓了一跳,“你干嘛?”
她回头,故作惊讶,“不是私奔吗?小郎君害怕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走门呢?”
凌昭歪头思考了一瞬间,“因为是私奔啊。”
许轶觉得秦王殿下这逻辑挺强盗的,但一时居然也没有办法反驳。
两个人一前一后翻了窗,许轶业务有些不熟练,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被凌昭扶了一把。
今夜本是半弯残月,偏生格外明亮,她一身黑衣,人面桃花,朦胧含情的眼中有尚未掩饰的关心,红唇却已经先一步扬起了嘲讽的骄矜弧度。
像个高贵优雅虽然喜欢你却又故作高冷的波斯猫,一切进退都像是在他心头收着爪子挠痒痒。
许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一踉跄不是栽在了秦王的面前,而是栽在了凌昭的爱情陷阱里,是沼泽或流沙,他开始下陷,无法自拔。
凌昭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郎君还是个良家妇男啊,翻窗户都不行,爬墙岂不是更不行?”
许轶磨了磨后槽牙,“你放心,不会挂在墙上下不来的。”
两人顺利翻过了墙,他才发现今日一直跟在凌昭后头的那个随从没有出现。
“你一个人来的?”许轶瞪大了眼睛。
凌昭随手扯了面巾和帽子,揣进了怀里,“对啊,我让姚蕴去干点事情,自己一个人来找你的。”
“你好歹也是个秦王,身边不带着点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凌昭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接着就迈步往前走去。
“走吧,本王带你,去吃个夜宵。”
说是吃夜宵,凌昭带着许轶七拐八拐,走了几个暗巷之后,却到了一家生意有些冷清的脚店内。
里头只有柜台后头点着头打着瞌睡的掌柜,和趴在桌上的小二,能在繁华的京城有这样一个生意如此冷清的脚店,也算是万中无一了。
凌昭刚刚抬脚走了进去,那趴着睡觉的小二忽然大声喊了起来,“客官往里进,我们店里酒蟹、獐巴、火鸡、卤鸭、肚肺、鸡碎、腰肾、鳝鱼这些都没有,打了酒往前走一条街就是……”
他的话音睁眼看清来人之后戛然而止。
“打一壶酒。”
“什么酒?”
“蔷薇露流香。”
“没有没有,宫内的酒,咱们可不卖。”
“那不要酒了,上一壶茶。”
凌昭往柜台后面看了一眼,指着上头摆放的茶瓶,“就要那茶瓶里头的茶。”
那掌柜听到这一声才抬起头,等看清了人脸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一张老实到不起眼的圆脸之上满是惊喜,“您里头请,那小子睡迷了眼睛,没看着您这张脸呐。”
他看了一眼店门之外,笑着提起茶瓶,带人进了里头。
原本平凡不起眼的脚店里头却也并未见乾坤,只不过是一间小密室,不见窗户,只有一盏幽幽的灯放在长案上。
许轶满腹疑惑,跟着凌昭进去,见她坦然坐在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案前,掸了掸衣袖,“自己坐,还用我请你?”
那跟进来提着茶瓶的圆脸中年人躬身上前一步,将茶瓶放在了长案上,接着双手交叠举在胸前,单膝跪下,原本看着动作缓慢的人此刻行礼却行得极为利落。八壹中文網
“赤羽卫送茶人高传,参见秦王。”
凌昭闷笑一声,“行了,给我还行这么大的礼?”
她摆摆手,屈膝一只手撑在膝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许轶,“还是因为有外人在?”
高传站起身,一张憨厚的圆脸笑起来的时候面中饱满,两眼弯弯,“这不是得在外人面前给您一点面子嘛。”
凌昭又扫了一眼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轶,“让外面那小孩儿去对街买点小食来,肉的多些,就按那他喊得那一嗓子,都来一遍。”
她扔给高传一个钱袋,高传掂了掂笑眯眯地就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了,许轶这才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那个茶瓶,“送茶人?”
凌昭缓缓一笑,“每日都在邻里提着茶瓶互相串门送茶,打探消息的,叫送茶人。”
“你……是七皇女原来就掌握了这么多势力?”
凌昭挑了挑眉,“猜猜看。”
许轶撑着头盯着她,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猜不出来。”
“赤羽卫的确是皇帝在七皇女很小的时候就送给了她,但,亲自接触这些势力,是从我来之后才开始的。”
从前的凌昭更多地是将姚蕴当成一个打探消息传递命令的人,并不会亲自去接触赤羽卫。
但从凌昭开始查案开始,才慢慢接触了越来越多赤羽卫内部之事。
也知道了上至公侯之家,下至走卒贩夫,都有可能有赤羽卫的人,只不过各自的作用不同而已。
皇帝默许了她的动作,她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反正玩不过老母亲,那就把所有手段都摊开在老母亲的眼皮子底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赤羽卫究竟能有多少上达天听,那就看凌昭她自己的本事了。
许轶忽然就觉得凌昭这一身的才能,在现代还真是有点浪费了。
“凌昭,你……”
凌昭将一张图纸放在了他的面前,“来吧,崽,请你吃夜宵,你帮我看一看这个鸟铳的图纸,别告诉我你从小耳濡目染,还看不懂枪械图纸。”
许轶看了一眼图纸,又看了一眼对面笑得狡黠的少女,语气满是遗憾,“我以为你是看中了我的皮囊才带我私奔,没想到你居然只是看中了我的脑子?”
凌昭闻言猛烈咳嗽了起来,“知道这叫什么吗?物尽其用,反正我看你也挺闲的,在内宅可就屈才了。”
“我这叫干政吧?”许轶捏住了图纸一角。
“错了,这叫,妻命不可违。”凌昭笑眯眯地伸出手,按在了那张图纸上,往前用力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