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但你有件事儿，还是办的不好。”

凌昭听皇帝这么一说，当即就低了头，“母皇您说，我撑得住。”

皇帝笑睨了她一眼，“老大，你来说。”

皇太女松了一口气，“世女是假的，当日那个睡在淮南王旁边的，不是她亲女儿，是那个人家的亲女儿。”

“你看不出来，但母皇在世女洗三的时候亲眼去看过，世女背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被你抓到的那个人没有。”

“可那张脸……”凌昭慢慢睁大了眼睛，“人皮面具？”

她心中懊恼，“儿臣知错，求母皇责罚。”

“你没错，这事儿也是我亲自去看的时候发现不对的，我倒是没想到他们小聪明挺多的。”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

“既然这样，世女就一定还在京中，母皇，儿臣会带着赤羽卫继续搜寻。”

“京中不宜再戒严了，小七，你的动作，太大了。”太女并不同意。

“淮南王落网，世女师出无名，想要卷土重来也不可能，在暗处秘密搜查，不得兴师动众。”

“京中百姓这些日子人人自危，百官更是噤若寒蝉，唯恐行差踏错被归为逆党，还我朝一个太平盛世吧。”

凌昭定定看了大姐一会儿，见皇帝迟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怕是默认了凌宸的说法，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掌握些分寸。”

她一低头，凌宸就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有些重了，安抚地拍了拍凌昭的背，“小七，你是个聪明孩子，西北……”

“我不去，我十一月就要大婚了，我不去。”凌昭反应很快，“您换个人去查。”

皇太女刚刚感动了一会儿，现在立刻没了那情绪，抬手一巴掌拍上她的背，“一天天的，就会躲懒，你不去，难不成让老三去？”

“让老四去呗，”凌昭梗着脖子，“老四心眼儿多，她一定行。”

皇帝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老四那身子骨没到西北就散架了。”

“老三驴脾气，老五闷葫芦，”她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上凌昭的额心，“你觉得还有谁合适？”

“有啊，我看许关山在京中一天天也没有什么事儿，让她去西北她一定开心，正好新的一批兵器在秋日前要送过去，我看她合适。”

皇帝有些意外，“许关山……”

“那倒是个好人选，再看看吧，西北，还不急。”

凌昭立刻闭了嘴。

日子一天天地热了起来，她走出天凰殿的时候迎面滚来了一片热浪，偏生她却觉出了遍体的寒意。

“殿下，许轶小郎君今日回将军府，您要去送送吗？”白年跟了上来。

凌昭点点头，“我亲自去。”

反正也是她该收敛的时候了。

当个闲王多好。

当凌昭笑眯眯地骑马出现在许轶的马车旁时，少年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出大事了吗？你怎么还有工夫来送我。”

凌昭一手攥着马绳，“解决了，前些日子太忙了，这些天闲下来，我多陪陪你，不好？”

她骑在马背上，比许轶高出一截，此刻垂着眼皮觑他，竟也被许轶看出了些温柔缱绻。

凌昭说要陪许轶，就是真的一门心思陪他。

第二日换上了便装，就带着许轶去马场了。

许轶在现代也是骑过马的，但他并不好动，只是会骑，并不能像凌昭一样熟练跑马。

凌昭见他骑在马背上有些拘谨，起了些坏心思，“害怕？”

许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凌昭歪了歪头，“你这样走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跑起来看看？”

她给他选的是一匹格外温顺的母马，此刻正安静地慢慢踱步。

凌昭倏然加速，冲到了前头，很快跑了一圈又回到了还在慢慢踱步的许轶身边，轻轻一鞭子抽上了那匹母马的屁股，吹了个口哨。

母马听到了奔跑的命令，下意识奔跑起来。

许轶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双手抓紧了马绳，伏向了马背。

他无奈地看着已经跑到前方的红衣少女，低声叹了一句，“坏家伙。”

适应了半圈慢慢直起了腰，看着那人的宛若烈火摇曳的背影，拍马赶了上去。

凌昭没想到许轶这么快就赶了上来，转头看着他。

他今日为了骑马，换了一身窄袖靛青劲装，墨发用缎带高束，此刻速度极快，三千墨发飘扬在风中，有了些往日不曾见过的意气风发和洒脱不羁。

似乎是因为还有紧张，他没有回头，下颚紧绷，线条清晰流畅，阳光尽数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侧颜笼上了一层金边。

凌昭微微眯起眼睛。

他在发光。

许轶却忽然转过了脸，看向了凌昭，“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凌昭一怔，却发现他淡淡笑起来，天生有些清冷的五官此刻格外生动。

他挑起眉，抬抬下巴，看着少女，“要比比吗？”

凌昭先是有些讶异，随后很快笑起来，转头看向了前方，“那你可比不过我。”

她有多野，许轶早就是知道的。

可他不知道凌昭这么野。

那人一骑绝尘，宛若流星一般窜了出去，一时说不上是马在飞奔，还是她在滚滚燃烧。

许轶拍马想要赶上，最终到底还是不及，反倒是那人到终点勒了马，回头笑意吟吟地看他。

笑得得意又骄傲，但却是许轶见过她最纯粹的笑。

许轶自来知道，凌昭喜欢赢。

却不知道原来无论是什么，只要她赢了，就可以笑得这么真心，这么好看。

他勒了马，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今天算我胜之不武，我的马本就比你的快。”凌昭眨眨眼睛，“一会儿带你去吃好的，咱们来练马球。”“输了就是输了，”许轶驱马走到她身旁，“我欠你一个东西，你想要什么？”

秦王在富贵窝里长大，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许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都好。要你亲手做的，络子，或者佩帏，再不济……”凌昭想不出来了，茫然地看着少年，“不过你是不是不会做这些。”

“白公公他们教过我的，”许轶笑起来，“我做了，你就戴？”

凌昭点点头，“那当然了，我之前可从来没有收到过你送的东西。”

许轶笑容有些凝固，“没有嘛？”

凌昭摇摇头，“没有的。”

许轶垂下眼眸，“抱歉。”

“这有什么，我什么都不缺，也从来不喜欢收礼物。”凌昭笑起来，“走吧，他们把马球的东西都拿过来了。”

礼物意味着她需要回礼，有来有往，牵扯不断，让她疲惫。

但若是能因为这个和许轶有来有往，那她倒是乐意。

许轶看着凌昭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无力。

他好像，并不了解凌昭这个人。

那么，凌昭也真的了解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