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昭发现了凌欢压根不是冲着打马球而是冲着人去的之后,下手就再也没有留情。
打马球本就危险,凌昭真狠起来就是凌欢也不是对手。
接连几次脱手马绳反身击球之后,这一片场地都周围都围满了贵女郎君。
秦王殿下别的不说,打马球的技术一流。
更何况今日的秦王殿下危险动作甚多,拦截挥杆都气势十足,杀意腾腾,看得一众贵女连连惊呼,小郎君更是都看得满脸通红,激动地不顾仪态高喊起来。
场中尘土飞扬,马蹄奔腾,球似流星。
凌昭俯身击球,夺了第四根红旗。
再回头,对上了许轶骄傲又快意的神情,情不自禁也笑了起来,虎牙露在空气之中,显出几分天真的少年气。
鼓乐声不停,仿佛一群人胸腔之中的跳动共鸣。
眼看自己要输了,凌欢脸色更差,太阳极大,让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皱起眉头,汗从额头和脖颈不断往下流淌,衣裳已经汗湿粘粘,烈日滚滚,晒得人如芒背在刺。
此刻他的眼底也只剩下了那滚动的彩色小球,他驱马赶了过去,与许轶狭路相逢。
白衣少年俯身去击球,虎口一震,发现六皇子的球杆重重打了上来,球杆击空,小球向前滚去。
他正要追,发现六皇子的球杆又拦在了自己的球杆前。
许轶蹙了眉毛,转头看向凌欢。
这熊孩子和自己的球杆较什么劲?
下一瞬间,球杆被马蹄踩断,许轶脸色微变,干脆扔了手上的杆儿,策马向场边拿着替换杆的内侍跑去,到了场边也没有放慢马速,伸手俯身一把捞住了球杆,掉头继续向球场之中冲去。
凌昭在三人的夹击下抢了球,干脆将球向许轶击去。
白衣少年疾驰而来,极为自然地将球杆换手,上半身几乎与马背持平,劲瘦的腰肢弯折,以极怪异的姿势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那个彩球,用力向着球门击去。
那球门距离极远,角度也十分刁钻,众人屏息,看着再度被高高击飞的小球,空中一道绚丽的抛物线,弧度诡异擦着球门框,射了进去。
铜锣重重一声敲响,观战的闺女郎君们欢呼起来。
凌昭勒了马,看着那竖起的五面红旗,笑容明媚张扬。
“六弟,承让了。”
凌欢恨恨地摔了杆儿,撂开马绳跳了下去,连马都不再管。
五个人早就汗流浃背,人马皆是气喘吁吁。
凌昭还不忘在后头喊话,“六弟回去先喝一盏热茶,莫要吃冰,回头又输了比赛又着凉了。”
这话乍一听当真像是姐姐关心弟弟的话,只可惜她一贯语调轻慢嘲讽,听起来倒像是火上浇油。
许轶跳下马,走向马上的白衣少女。
凌昭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利落地跳了下来,伸出拳头。
许轶会意,伸出拳头和她碰了碰,口中还在抱怨,“这可不像是正常夫妻的庆祝仪式。”
“全京城贵女都看着呢,别骚了。”凌昭收回手,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厚脸皮的人。
“马场这么大,他们又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许轶目光落在她汗湿的脖颈之上,阳光很好,落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汗水浸湿反射出了金光,那是过于神圣的诱惑。
凌昭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许轶。”
许轶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不知道可多着呢,秦王殿下。”
六皇子自从马场回来之后就病倒了,上吐下泻足足三日,险些丢了半条命。
凌昭知道了还特地拉着太女去看了一眼。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该给六弟送什么冰果子解渴,旁的小郎也就算了,六皇弟底子不好,这样身娇肉贵的,日后冰的可万万不能多吃了。”
崔贵君强笑一声,“是我没有管束好小六,让你们担心了。”
皇太女看了一眼小脸儿蜡黄的弟弟,“小六性子倔强,身边的人就要多看着些才是。”
六皇子凌欢此刻早就没了什么力气说话,只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凌昭,心中后悔难言,却也没有办法指责她。
当日在场的所有贵女和小郎君都吃了秦王送来的冰湃果子和冰饮,却只有他一人上吐下泻,太医也说了是吃多了寒凉之物所致,并非毒物。
凌宸与凌昭并肩走出崔贵君的宫门,忽然问道,“他只是孩子,你针对他做什么?”
凌昭没听清楚,“什么?”
凌宸重复了一遍,转头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你是不是太护着许家那个郎君了,睚眦必报,不是你的性格。”
这会儿凌昭听清楚了,她唇边的笑还挂着,只是此刻再不是因为心情好,而成了浮于表面的伪装。
“熊孩子,是要吃教训的,他自己不听话,吃多了冰,与我何干?”
凌昭这话自然是对的,可凌宸也不是看不出来她的手段。
因为知道凌欢向来不听内侍的劝告,总是一意孤行,任性得厉害,所以内侍事先都没有准备任何冰镇的渴水,偏生凌昭后头送去了各样冰果子和冰饮,正合了凌欢的意。
见凌宸一脸不赞同,凌昭摘下了腰间的玉佩,手指穿过绶带,玉佩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看得周围几个人心惊胆战,随时准备扑上去拯救可能被甩飞的玉佩。
“长姐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是你口中的孩子,想要在打马球的时候要这个当彩头,还问我不肯给是不是因为这个是兵符。”
她抬眼,对上凌宸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眼,看着那深刻的重睑褶皱线条逐渐深沉相接,心中一定,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宫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孩子,姐姐,这是你教给我的,现在还要我提醒你吗?”
凌宸维持着刚刚的姿态定了一会儿,伸取下凌昭手中的玉佩,亲手替她重新佩在了腰间。
“是孤疏忽了,你说得对,小七,这玉佩,好好带着。”
她并不常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所以动作有些生疏,好不容易重新将玉佩系好,她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那个玉佩上的图案。
“这玉佩,母皇赐予你,孤替你系上的,就只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