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却早有准备,“医官!去,给她看看,好歹是国公府的贵女,别回头被本王真打出个一二来。”
随着她这一声喊话,人群之中忽然钻出来一老一少两个灰袍人,少女手上还背着药箱,很快走到了王华玥身旁。
“你怎么出门还带医官随行啊?”许轶等着凌昭走到自己面前,这才问出口。
“这不是正常操作吗?”凌昭冲他挑挑眉,凑到了他耳畔低声道,“你见过军训的时候旁边没有医生的?”
许轶嘴角微微抽动,这人说出来的话怎么总是听起来很有道理又毫无道理。
“怎么样?我很行吧?”凌昭盯着许轶,语调暧昧,眼中尽是期待。
许轶偏头,刻意无视了她亮晶晶的眼神,“全京城贵女都看着呢,别开屏了。”
凌昭悻悻地转过身,看向了场中被人抬走的王华玥,脸上轻佻的笑慢慢收敛,“这也太不经踹了,我已经尽量收着了。”
她虽然不能确保那人完全平安无事,但总不应该直接被抬着走这么凄惨。
凌昭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目光逐渐冷凝。
她本打算立个下马威,金吾卫之中太多心高气傲的人,总要让她们知道低头服气,但真要把人伤了那才麻烦。
“殿下……”姚蕴有些担忧。
凌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佛珠缠绕在手面上,给她整个人平添了些许沉郁。
“无妨,小事,别慌。”她淡淡道,“让白年收拾点上好的药材送去国公府,一会儿跟我去天凰宫。”
她话一说出口,姚蕴就知道这位心情不好了。
“比试而已,殿下无需太过忧心。”李愿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凌昭的肩膀,“你的功夫倒是比小时候长进些了,这些年没少自己练吧。”
凌昭张了张口,却发现李愿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不用说,我懂我懂。”
凌昭:……您到底懂了什么啊。
她堆出微笑,“大将军今日也来校场啊。”
李愿背着手点点头,“我听说你来就过来看看,怕你镇不住她们,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
凌昭眨眨眼睛,“您能来最好不过了。”
她亲自送李愿到了校场门口,目送着她上马离开,这才回过身去招呼许轶和高星烨。
高星烨看着自己曾经百般看不上的秦王,忽然有些恍惚。
“想射箭吗?”
“什么?”他发现凌昭看着自己在说话。
凌昭又重复了一遍,“这里我做主,你想要练什么都可以,你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子,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想必应该都很精通吧。”
高星烨下意识点点头。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凌昭冲他微笑,“姚蕴,你跟着高小郎君,带他逛一逛,反正来都来了。”
高星烨是真的想摸一摸那些兵器,闻言眼睛都亮了,顺从地跟着姚蕴离开了。
“你今日怎么想着把他叫来了。”凌昭和许轶并肩站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问道。
“体会过自由的人不愿意再回到牢笼之后,不是吗?”许轶专注地盯着凌昭的侧脸。
凌昭低头笑了笑,有点喜欢上这种自己都不用安排他就能迅速领会自己意思的感觉,“你看出来了?”八壹中文網
“什么?”许轶没听明白。
凌昭抬眼看向身边沉静的男子,“看出来我在试探你了?”
许轶沉吟了一瞬,老实道,“没有,我以为你够了解我了,我说过,我会做你的东风。”
他心头有些浅淡的愁绪,原来凌昭一直没有相信过他的话。
“抱歉,我习惯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主,安排仔细了。”凌昭道歉很快,她不想许轶误会,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能领悟到什么境地。”
“现在我的表现,你满意吗?”许轶转过身,整个人面向了凌昭,他有一双过于黑沉的眼眸,盯着人的时候让人很容易陷进去。
凌昭点头,握着佛珠的手渐渐收紧,圆润的硬质木头带来古怪的钝痛,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在妄想做梦,她张了张口,哑了嗓子,“谢谢。”
他所做的一切,都恰巧应了她的布置。
西北军营需要换一波血,而高星烨是年轻一辈之中唯一尽得的昔日镇国公的军师真传之人。
但高星烨是男子,大周朝堂之上,只出过一个男将,就是那个男将,差点巅峰了整个大周的江山,只不过那位将军早死,这才避免了江山易主。
自此再无男子入朝堂和军营。
而高星烨或许有一点心思,但那样的心思还不够,不足以使得他冲破那些桎梏,忍受天下人的议论和异样的眼光。
凌昭需要慢慢诱他入局,给他机会,让他也只能跟自己共乘孤帆。
而许轶,与高星烨同为男子,是最好的媒介。
凌昭摩挲着佛珠,看着眼前清冷如松下风的人。
她渴求有人懂他,渴求有人能完全跟上她的思路,渴求有人与她共谋生路。
但她又深知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够完全理解她,故而隐没不语,只一步步向前,引他入局,只在言行里留下些许痕迹,希冀他能够抓住她遗留的线索。
“凌昭,我说过的话,永远都作数。”许轶抬手,将她捏在掌心的佛珠慢吞吞撸到了她细伶伶的腕上。
凌昭是一个太奇怪的人,她根本不信佛,杀性重,思虑深,贪嗔痴,无一不沾染,偏执到了骨子里。
偏偏因为被长时间的压抑打磨,学会了用散漫的不在乎做表,用佛珠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执着。
她深知自己的劣根性,更不敢让他窥探出自己内心的阴暗,却又总是刻意露出马脚,想看看他是否愿意与自己共入地狱。
“你拿屠刀,无需成佛。”许轶抬眼,对上凌昭震动的瞳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凌昭,下地狱也没什么不好。”
凌昭深吸了一口气,“不害怕?这样的我?”
她所有的善意举动都是为了算计和利用,甚至故意利用他去接近另一个人,他也不介意?
男子清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卿卿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害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对吧?”
许轶点了点凌昭突出的腕骨,笑意更甚,“没关系,日后你总会知道的,记住了,你杀人,我就替你毁尸灭迹,不必瞒着我,你什么样,我都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