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跑过来接我了?不是要办差?”
刚刚太女夫的调侃还停留在许轶滚烫的耳尖,他此刻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些许嗔意。
凌昭听得稀奇,偏头去看今日的许轶。
“总不能一直盯在那儿,有什么新进展我会再去的,来接你不好?”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害羞的这一天?”
许轶反倒一下子松懈开来,将两人交握的手改为十指相扣,“可能吗?我只是觉得,昭昭这般作态,不怕让人笑话,你是个夫管严?”
凌昭笑睨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今日接许轶的确是她临时起意,可这是最好的一个试探凌宸的时机。
老大究竟对老四有没有戒心,这事儿倒不能专程来见太女,借着来接许轶的功夫,倒是可以在闲聊之中试探一二。
可惜,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拨动了一圈佛珠,再抬眼已经是一派笑意,朦胧的桃花眼中看不出分毫的阴霾。
“当夫管严也挺好,你说是不是,王夫?”
许轶早已对凌昭的细微动作所蕴含的意味了然于胸,干脆加快了脚步。
两人人高腿长,却苦了身后的内侍和女官,只能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进了朝华殿,又脱了大氅,两人也不管身后的人,径直往内室走。
“说说吧,怎么回事?”许轶替她解了软甲,顺手将她按到椅子上,自己抬手慢慢替她按着太阳穴。
“刚刚看你一路上想要抬手又忍下来了,别说没事儿。”
他的手指刚刚按上来,凌昭便闭上了眼睛。
“一点小问题,不过问题不大,老四那事儿,不能和老大联手了,只怕还得问问上头那位的意思。”
“从前你动顾家的时候,我记得太女是默认的,怎么?”
“那哪里算动,老大要动的是淮南王,顺便警告顾家夹起尾巴做人,在她眼里,不过是拿顾白彦的婚事当做一个警告的筏子而已,要不是我动手,说不定老大在之后还能给顾白彦保媒拉纤,再许一个好亲事。”
凌昭说到这里睁开了眼睛,轻轻嗤笑起来,“打一个棍棒给一个甜枣,那一位教给她的御下之术罢了。”
许轶也停了手,“今日我去拜见太女夫,顺便送回礼,我看着,太女夫似乎对于你成婚之后还住在宫中,有些不满。”
“那倒是寻常之事,若是老大威胁我了,你也会介意她这个太女位置做得太稳当,不是吗?”
凌昭对此倒是十分平常心,捉了许轶还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一根根顺着骨节揉捏过去。
“可都说夫妻一体,太女夫试探我,未必没有太女的意思?”
许轶低头,看她修长如玉的手摩挲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嗯,大姐,终究是大姐,刚来的时候我试探过许多回,”凌昭顿了顿,“或许,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同胞妹妹好吧。”
至于未来会如何,连一向喜欢控制结果的她,都无法预料。
讽刺的是,皇家一贯最注重骨血亲缘,也是天底下最不顾血族亲缘,为权力所驱使争得头破血流的一家。
大婚三日后,凌昭婚假结束,首次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这位当朝首个年仅十八就加封上将军和尚书令的亲王,甫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今日的凌昭一身赤色三尾羽金凰朝服,革带玉佩,精巧朝冠上嵌着一颗比鸽卵还要大上一圈的红宝,和那双昳丽无双的脸交相辉映。
即便这些目光之中大多带着批判的色彩,可亦有不少艳羡与钦佩之意。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一度被传是最威胁太女殿下地位的秦王,居然当庭启奏,请立皇太女嫡长女凌熠为皇太孙。
众人看着双手平举,腰背笔直背在地上的赤衣女子,久久不能回神。
一向喜欢在朝堂之上反驳凌昭的齐王张了张口,一时半会没能说出一个不对来。
忽然右佥都御史林源也跟着跪在了地上,高声道,“臣附议!请立皇太女嫡长女凌熠为皇太孙。”
太女一党的臣子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了半日,也没能看到前面站着的皇太女有什么指示,终于狠了狠心,用力跪了下去。
“臣附议!”
高堂凰椅之上,华发初生的皇帝神情莫测地看着台下或跪或立的臣子们,“顾爱卿,你怎么看?”
站在朝臣前列的顾正清闻言犹豫片刻,“回禀皇上,微臣以为,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际,且太女身体康健,年富力强,何必急于册立太孙之位?”
皇帝闻言,意味不明地扬起唇角,“秦王,你怎么说?”
“儿臣以为,母皇春秋鼎盛,太女身体康健,可太女嫡长女亦是皇上和太女亲手教导出来的,聪敏仁慧,册立太孙,大周国本自然更加稳固。”
凌昭没有多加赘述,大周王朝通常家业皆为嫡长女继承主事,皇家姐妹为了那上头一把交椅争得头破血流,却从未有人想过嫡长女继承这一祖制。
“老大,你是太女,你怎么看?”皇帝又看向了凌宸。
“儿臣以为,凌熠,堪当太孙之位。”
大周皇太女在世册立太孙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从前都是因为太女不够康健或是年事已高。
虽说如今凌宸不过三十多岁,可皇帝尚无退位之意,依旧十分精神,只怕还有十几二十年熬一熬,到那时,这个皇太孙,就是皇太女的最后保障。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想起来,凌宸和凌昭一母同胞,本就是天生应该在同一战线的人。
但那可是从小备受宠爱,皇帝多次公开夸赞和自己相似的七皇女啊!
众人心中不断腹诽,究竟哪一步有了问题,是他们真的看错了?
这个秦王,当真一点野心都没有?
皇帝看着台下跪着的大半人等,又看着那站着的大部分世家出身的官员,倏然一笑,“此事,延后再议。”
凌昭心头一跳,皇帝的这个反应,却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爬起来的一众官员也没弄明白,这皇帝到底是想答应,还是不想答应?
约莫,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