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年下,百官都封了笔,秦王依旧在秦王府中,没有出来。
皇帝给百官的赏赐,也没有见进入秦王府。
官员们越发觉得秦王败了。
往秦王府送上年礼的第一家人,却是林家。
东西不多,但却都是实在东西,从猪羊牛兔等各样野味到炭火布料,样样精心。
许轶看着那朴实却密密麻麻的礼单,是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庄子下面的人送收成来了。”
凌昭看了一会儿,着人将几件孤本和几样稀罕的书画当成了回礼。
秦王府虽然看着窘迫,但秦王的私库,可从来不窘迫。
林源和林观棋看着那回礼单子沉默了许久,一向耿直的御史小心翼翼将那孤本从锦盒里取出来。
“到底谁说秦王府已经窘迫到了变卖库房家业的地步的?”
“秦王殿下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就算是被禁足,也不忘给我们郎家人回礼……”
林观棋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娘,你洗手了吗?你就翻书!”
林源手上拿着那本纪要,哗啦啦翻了一翻,果然找出来了一张薄如蝉翼,夹在书页最里头的纸页,上头的字龙飞凤舞,笔锋犀利,正是凌昭的字迹。
白胖的御史慢慢瞪大了原本细长的眼睛,“这……这是……”
林源抬头,冷笑一声,“跟老娘大呼小叫的,在官场混几年反倒心比体还宽了是不是?”
似乎是见林府送了年礼之后没有受皇帝斥责,隔日魏王府就悄悄送来了些年礼,却不比林府送来的丰厚,但却有好几样寻常都能用上的补养药材。
凌昭看着那些节礼,“要不给老五回点金锭吧,本来就拮据,只怕为了给我送这些药材,自己都抠里吧嗦的。”
如今没了元君视察内侍省给各个皇女置办的节礼和东西,只怕老五得的东西就更不太好了。
老五虽然不太会说话,却实在懂得知恩图报,至少凌昭帮了她一把,此后老五便一直记得帮衬她们一手。
只不过这一回,老五送来的年礼,却出了些问题。
药房的人验过了魏王送来的药材,从上头测出来了些许砒霜的存在。
不多,但若是用完这些,不死也残。
凌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倒是有些意外,却也没生气。
念一发觉两个主子脸上毫无怒意甚至还有些想笑,不由有些着急,“主子,您不生气?”
凌昭放下手中的书,“不生气,但是的确有趣。”
若说老五蠢到以为她不会看出来所以公然下毒她是不信的,但这毒的来源,和到她手上的方式,却依旧耐人寻味。
“去查查看,老五送的节礼是怎么得来的,都经了谁的手。”
念一领命而去,许轶偏头,看见凌昭按着太阳穴,低下头,笑得有些手抖。
“就这么好笑?”
“对,好笑。”凌昭抬手,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当然好笑,满朝文武皆知老五是皇女里最隐形的人,混得也最惨,为了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努力挣了点事情做,还惹上了事端,如今居然还利用她的手来杀我。”
她慢慢收住笑意,“究竟是谁,总喜欢害老实人啊?”
许轶抬手,用指尖碰了碰凌昭潮润的眼角,语调怜惜,“昭昭,你觉得好笑,是因为有人利用老五,还是觉得利用老五的那个人,甚至不愿意掩饰,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就想杀了你。”
凌昭顺势蹭了蹭男子修长的手,“都有?”
除却老五,皇太女也送来了节礼,只不过是偷偷送的,背着所有人,直接用拉菜的车从秦王府小门送进去,除了往日只有身份最尊贵的那几位才能用的银丝碳外,各样东西也都是从前最受宠的秦王才会拥有的东西。
许轶亲自去看了一眼,回来之后给凌昭一样一样报了一遍。
凌昭听着听着就知道这事儿不光是凌宸的手笔了,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研究着工部的那些关于农业和农具的书。
“不感动?”
“怎么不感动,敢动死了。”
凌昭打着哈哈,许轶就知道她心中毫无波澜。
“听说皇帝自元君驾崩之后,日夜难以安寝,食不知味,人瘦了许多,也没什么精神,最近精神也越发乏力了。”
许轶将袖子挽好,打算在一旁给凌昭再绣个腰带——如今他的手艺也算娴熟,拿得起刀也穿得了线。
大周的皇帝,最长寿的七八十才退位,凌昭只怕自己和大姐还有得熬。
皇帝从来都是孤家寡人,若说从前还有一个元君,只不过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只怕能完全站在皇帝角度想的,也只有皇帝自己一个人了。
“伤心是伤心,总不会过度的。”
没有外人在,凌昭的话就直白凉薄多了。
许轶很喜欢在自己面前有些口无遮拦的凌昭,从前的拘谨试探,到如今的肆无忌惮。
“若我死了呢?”
凌昭终于有了反应,掀起眼皮,“若你死了,本王的命也就没了,毕竟我的命没有你来化解,就会折断,不是吗?”
许轶没想到这时候凌昭的嘴皮子这么利落,“我是说,你会伤心吗?”八壹中文網
凌昭定定地看着许轶,“会,会伤心到和你躺进一个棺材里。”
许轶笑骂了一句“小疯子”,低头继续给凌昭绣她的腰带。
“绣什么呢?”凌昭够着脖子看了两眼,因为看不明白绣活随口问道。
“你的腰带。”
“你给我量过尺寸了?”
许轶笑着抬眼,明明是最清正不过的脸,却吐出了最不正经的话,“你自己说说,你身上哪里我没量过?”
更何况那是凌昭的腰,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究竟有多少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