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三年，不问政事足有一年多的秦王被皇帝找到了府上。
“上一次满月礼的时候你说不要大操大办我也就忍了，如今孩子都半岁了，你还不上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凌昭！”
凌昭无辜地摊开双手，“人只有闲下来啊，才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这已感受到乐趣，我就不想要管那些吵来吵去的破事了，这不是很正常？皇姐若有一天真正休沐下来，便知道，这富贵清闲的日子，有多妙了。”
“混账东西，你不上朝，我哪里有闲工夫休沐啊！”凌宸一脚就要踹上去，转头看见许轶抱着孩子过来了，只好悻悻收了手。
“这我大侄女？”凌宸凑过去一看，一双凤眼却是随了许轶，或者说倒是随了先帝，“这眼睛，和我生得倒是像。”
“您要不要脸啊，这我亲女儿，你说像老娘我也就忍了。”凌昭一把拍开她，“再说了，为什么不说像我，这孩子脸型，一看就随了我啊！”
“……你对着一个肉团团，说什么脸型呢？”凌宸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才真不要脸！你那张脸，就没肉！”
凌昭撇撇嘴，没有反驳，如今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姑娘像她的地方，除了脸型她还能说什么？
嘉澍眨着一双漆黑好奇地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见那陌生人也在看她，干脆伸出手来。
“我们嘉澍要抱抱呢。”许轶笑道。
“那朕抱一下？”凌宸试探道。
“抱呗，您不会没抱过孩子吧？”凌昭看着凌宸缩手缩脚比划的模样，忽然生出了些不真切的错觉，“我怎么记得，父君说过我小时候你经常抱我的。”
“哦，那你是我妹妹，就算抱坏了也没事，但这是大侄女，不行。”
凌昭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那确实，不然我能容你偷懒这么久？”凌宸笑眯眯地抱着孩子转过脸来，“我的好妹妹，再不上朝，我就断了你的俸禄，看你怎么养孩子。”
“哦，那我夫郎还有俸禄，饿不着孩子。”凌昭气定神闲，一面手虚虚托在下面，防止嘉澍扑腾一个不妨再掉下来。
许轶含笑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赖皮话，脸上笑容更深。
“你要再敢在家赖着，我就把嘉澍抱进宫里，让元君给你养着。”
凌宸本是随意说笑，凌昭和许轶眼神对视一眼，眸色微深。
“朝中最近有什么事吗？您催得那么急？”
“小事情，小事情。”皇帝一面说着，一面将孩子还给许轶，“朝堂上，那帮人又提起了立储之事，元君年纪已经三十五了，之前生了皇子的时候坏了身子，也不可能再有孕了。”
她顿了顿，看向凌昭，“我和你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如今我膝下的，虽说也有五个孩子，一个凌熠暂且不提，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看不出好坏，一个实在顽劣还不甚聪慧，一个看着中庸文弱，对着我也是唯唯诺诺，还有一个，不喜欢读书，倒是更喜欢玩刀弄枪，倒是……实在……”
“一代不如一代是吧？”凌昭笑眯眯地端了一盏茶给他，“皇姐，你是个好皇帝，但却实在算不得一个好母亲，你自以为择名师便算作对孩子的培养，可一个好母亲的引导，比得上师父的无数句话。”
凌昭一面说着，一面翘起二郎腿，“就说那个害怕你的，若是你多问一句为什么要惧怕你呢，那个不爱读书的，你多问一句为什么更喜欢玩刀弄枪的呢？您不问，怎么知道孩子和您心中的好孩子的认知偏差在那里呢？”
“你倒是对教育孩子颇有心得，可你孩子如今尚在襁褓，你是如何说的如此头头是道？”
凌宸看不惯她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刚要伸手去拍她，便见她转过脸来，年轻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和沧桑。
“因为我就不是那个父君眼中的好孩子呀，您才是，孩子会按照自己所接受的各方面的观念成长，就好比凌熠，她小时候因为所有人都告诉她，武将是没用的，是粗俗的，是不如文人的，如今你瞧瞧，连带着她带起来的老三也文弱庸懦，都是那群迂腐儒生闹得。”
凌昭一气儿说了这么多，也觉得口渴，端起杯盏来，“皇姐，这是我的真心话，但一切事宜，由您判断权衡。”
她对着凌宸向来态度看似随意，说话也直白得像是在掏心窝子讲话，凌宸也真当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什么都敢对她说真话，不把她只当做皇帝的人。
但凌昭句句随意真心，句句也在本分之内。
她的确觉得凌熠不好，但倘若因为她的态度干扰了皇帝的判断，那到时候，她这个秦王，就算不站队，也站了队。
“那个舞刀弄枪的小侄女叫什么，改日让她去我校场里头玩一玩啊？”
“那个啊，是老四，叫凌煜，她的父亲生她的时候就死了，一直由元君抚养她长大，就记在元君名下那个。”
凌昭闻言笑了笑，将茶水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抹唇，“得了，让我上朝帮你怼那些催你立储的朝臣是吧，我知道了。”
“其实凌熠，也算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耳根子有些软。”皇帝沉吟片刻，“罢了，再看看吧，如今把她扔在户部好好历练历练。”
皇帝来了这么一遭，达到了目的，也就留下一堆赏赐和宫中制造的小儿玩意走了。
凌昭晚上看过了嘉澍，转头就抱着许轶蹭到了床上。
“你明日要上朝？”
“嗯，皇帝是真的有些急了，听说这一年里，她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日日批折子到深夜，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有了头疼和手疼的毛病，只怕还是太过辛苦的原因。”
“所以你也要忙起来了？”
经过半年的锻炼，许轶的身材早就恢复许多，如今腹肌也练回了六块。
他撑着头，看着抱着自己腰胡乱在自己胸前像小猫儿般使劲蹭蹭的凌昭，没一会儿眼神愈发危险。
“啊，不想上朝，阿轶……”
凌昭哀声嘟囔着，仰起头亲了亲许轶翘起的唇边。
“我倒是也想让你不上朝，有用吗？”
许轶说着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不然，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