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允从回忆的躯壳中脱离出来。

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旁边看着荒衍。

他很难过。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难过。

凤允的心口阵阵发疼。

她半跪下来，抬手想为他擦掉泪痕。

却触碰不到他。

困在斗转星移阵中的君越畅快地大笑起来。

殿外突然涌入大批神军。

他们将荒衍团团围住。

“帝神，魔世与妖界逆贼现下已见颓势，墨白神尊命我等前来为帝神护持。”

“很好。”君越神色一狠：“恶尊已死，现令尔等即刻诛杀其同党。”

恶尊已死。

这四字，让荒衍最后的理智轰然崩塌。

他的双目一瞬变得赤红。

看着怀中凤允无神的眼，笑了起来。

“阿允，你等等我。”他语气温柔，伸手轻轻拂过风允的脸颊。

“等我杀了君越，我们就回家。”

“无知小儿！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众神呼声震天，围杀上来。

荒衍毫不在意，他将凤云的身体轻放下来，拂袖化出结界将她护在其中。

而后，起身相迎。

没了往日的收敛与克制，那浑厚恐怖的煞气，从他周身狂啸而出。

众神心惊之余，手中的刀戟法器，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荒衍，便连人带兵器悉数被撕裂震碎。

一瞬，殿中神军死伤惨重。

几个高阶的神将仙尊，也在这骇人的煞气攻击下，摇摇欲坠。

荒衍死死盯着君越，抬手往身侧一甩。

煞气呼啸而过，幸存的几个神将仙尊，也痛呼着倒下。

再也没能起来。

殿内已无能战之人，煞气像脱缰的野马，朝着殿外奔腾而去。

它们要将整个天界屠戮殆尽，才会停止。

无论神族，魔族，还是妖界。

一个都不会放过。

君越的脸色一下变了：“你到底是何来历？”

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有苍尧的神力，又同时拥有煞气加身，都未让他觉得意外。

苍尧未成帝神时，座下弟子遍布各界。

各界中有苍尧神力的，虽然少见，却非罕有。

但那些人，在君越登上帝位后，他已将他们杀了。

他以为荒衍只是个漏网之鱼。

可没想到苍尧不仅给了荒衍神力，竟还将斗转星移大阵都传授给他。

现下在看他体内无穷无尽的磅礴煞气。

君越惊觉自己小瞧了这少年。

如此恐怖的存在，他当年围剿苍尧弟子时，怎么会没发现？

这号人物，他听都没听过。

荒衍充耳不闻，只是笑笑。

“现在，到你了。”

他起手化咒，催动斗转星移法阵。

原本不大的法阵，在神力与咒诀加持下，竟生生扩大，笼罩住令整座后殿。

混沌之力瞬间大开，没有了先前的温吞，开始狂躁的，将能吸收的一切尽数拖入阵中的漩涡。

大殿的屋墙砖瓦，桌椅陈设，倒塌崩溃。

混着四周死伤的神军，源源不断地被撕扯入漩涡。

不止后殿。

整个九天界的万物，都在被阵法牵引，朝着阵中而来。

阵法还在不停扩大。

外面的厮杀声变作惊喊。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打斗混战的三方大军，突然不受控制的被拖往九天界的中心，九天大殿。

君越暗道不妙。

他运起神力化咒成界，妄图抵抗阵中心的拉扯。

却连他的神力也一并被拖入其中。

君越心底头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怒火。

他化出方天剑，怒视着荒野：“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本帝。”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荒野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一抬手就将君越拖了过来。

就像他对凤云做得一样。

君越顺势举起利剑杀过去。

荒衍微微侧身，让身后被阵法牵引而来的神军受了这一剑。

神君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化作方天剑下的亡魂。

君越怒极，闪身再战。

他虽擅战，但神力在阵法撕扯压制下，又遇四周漫天乱飞的尸体与碎屑阻碍。

现在，他还比不上座下的一员神军。

荒衍轻而易举地用百鬼画扇制住他的剑锋，反手就是蕴含十足煞气的一掌。

君越受这重重一掌，面色扭曲的被打飞到阵中央。

他胸骨尽断。

精魄也伤了。

在险些跌入漩涡之前，荒衍又抬手，将他拖了回来。

又是毫无保留的一掌，将君越打倒在地。

饶是天界至尊，也被伤得筋脉具断。

君越吐了一口血，再无还手之力。

四肢百骸疼得钻心。

荒衍冷着脸抬手，将他的方天剑夺过来，没有迟疑的，一剑朝他心口处刺下。

剑刃穿透体内精魄，将君越死死钉在大殿的地板上。

君越痛苦得冷汗直流，神志恍惚。

凤允受的，现在他也全都受了一遍。

荒衍再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凤允。

四周的惊喊声，倒塌声不绝于耳。

天地变色，末世之像。

荒衍平静地抱起凤允的尸身，看着她仿佛只是睡着了的脸，低声道：“阿允，我们回家。”

突然，面前出现一个身穿蓑衣的老者。

他慈眉善目的看看荒野，又看向他怀中的凤允。

“小友，还请手下留情，解了斗转星移阵。”

荒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抬脚就往外走。

老者追了上来：“斗转星移大阵若强行吞下整个九天界，必然会破坏荒脊境内平衡，会招致整个荒脊崩塌。”

“荒脊崩塌，那便会毁了世间万物，令天地归于混沌。”

“那又如何？”荒衍冷淡道：“他们理应给阿允陪葬。”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小友，恶尊生于世间恶念浊息，你若毁了这世间，她便真的再无复生的可能。”

复生二字，令荒衍顿住脚步。

“你什么意思？”

“小友莫慌，虽然恶尊现下已身死魂灭，但只要她的精魄还在，相信有朝一日，她就能再凭借天地恶念，重现世间。”

荒衍内心瞬间震颤。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老者：“我凭什么信你？”

“小友，你与恶尊本该同生共死，但你现在不是还安然无恙吗？”

一句话，令荒衍醍醐灌顶。

他的化体是凤允的一半精魄所化。

他们本该同生共死。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荒衍双眸微颤。

这件事，在这世间，应该只有他与凤允二人知晓。

老者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老朽没有恶意，只是不愿意见世间生灵涂炭，也不愿小友你被仇恨蒙蔽，错失重见恶尊的机会。”

“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只有你好好活着，保护好恶尊给你的化体，便有机会等到她回来。”

荒衍垂眸，怀中的凤允尸身已经冰冷。

正在悄无声息的缓慢消散。

他害怕得又将凤允抱得更紧些。

“她若是不回来怎么办？”他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