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繁星闪烁。

岳云走出驻军营地，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城内，只见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着笑，酒肆内不时传来划酒令的声音。

三五成群的女子，互相搀扶着走出酒肆，她们容貌秀美清丽，轻纱长裙摇曳生姿，看上去都是家境优渥的女子。

只是醉意朦胧中，发钗云鬓散乱歪向一侧，妩媚多了几分风尘女子的不羁放浪。

其中一女子不小心撞进岳云怀里，抓住他的衣襟，扬起一张嫣红的脸傻笑，然后就被同行之人拉扯着踉踉跄跄离开了。

汴京城很大，从内城到城门就有十公里远。

驻地靠近城门，在城内闲逛一番之后，岳云来到城门，负责守城的将士们立刻认出了他。

今夜无宵禁的城门比白日里更为繁忙，百姓中听到将士们喊“赢官人”，不约而同地驻足，围拢上前，为这位内外兼修的“明星”疯狂打call。

……

而距离旧都千里之遥的临安，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凤凰山麓，皇宫大内。

草草用过晚膳的文武百官，在大殿内席地而坐，腰带松垮，官帽在地，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四处观望，还有的背靠同僚打起了呼噜。

知道的当他们是在加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劳务市场不好找活呢！

什么品阶什么官威仪态，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面对的难题，简直比十几年前金兵攻破汴京西水门那会还要让朝堂上下震动。

这哪里是地震，这简直是逆天颠覆啊！

所以，这一日的早朝妥妥开启了马拉松模式，连坑位不多的茅厕都已经排起了长队。

突然多了上百张嘴吃饭，皇宫的厨子们颠勺颠得手都秃噜了皮，连御膳房也不得不临时揽活，忙得热水朝天。

能在皇宫大内喘气的都是些什么人呐，那可是逮住针头线脑，就能分析出主子今天是吃甜还是喜酸的“高双商精英”。

上个朝，上出兵临城下的急迫感，个中缘由无需多言，也能让人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岳家军的威名不胫而走，不出一日，便成了串起口舌的金丝银线。

“皇上驾到！”

粉面无须的宦官，身躯微弯，拂尘一扬，立在殿门处，利用他独具魅力的尖声细嗓高声吟唱，大殿内的大老爷们就像沙丁鱼一样扑腾了起来。

一阵长久的嘈杂声过后，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文武百官都已经列队而立，继续体验一把难得的996时光。

赵构甩动着宽袖，自然地迈向龙椅。

已近中年的他，身形发福微胖，目光深邃，两条横眉舒展的像宫外的远山，身上的明黄色团龙袍绣满十二章纹，独享至高无上的天子威严。

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大殿，随口道：“关于岳飞已收复汴京一事，众爱卿已思考良久，如今都有何看法？”

他话音刚落，秦桧当仁不让，手持白玉笏出列，恭敬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当惩治岳飞违抗皇命之罪！”

话毕，他那干瘦的身躯就没有挪动位置，保持着颔首俯身的姿势静立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大殿上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监察御史万俟卨不适时宜地出列，把肥圆的身体稳住之后，颔首道：“启禀皇上，臣以为秦相所言有理！

张俊部皆已奉命班师，岳飞却拒不奉诏，分明是藐视皇权，如若不惩处，吾皇天威何在？”

大理寺少卿周三畏则不以为然，他出列后朗声道：“启禀吾皇，臣以为将在外，皇命当有所不受。

鉴于驿吏送信或有延迟，岳飞定是见战场局势机不容失，所以不得不发兵！

如今汴京收复，于我朝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一件。

虽然完颜宗弼北逃，但他损兵折将，想必段时间内是不敢再来冒犯了！

故臣以为岳家军上下有功，该当赏！”

殿中侍御史罗汝楫獐头鼠目，听到秦桧和万俟卨的提议被周三畏反驳，连忙道：“周少卿莫非忘了，那可是金牌诏令，若是因为驿吏原因，延迟了递送期限，那就该严查，以延误军机大事论处！”

这话让周三畏心头一惊，自己方才所言不过是为岳飞的出兵找个借口，谁料到竟把祸水引到驿吏身上。

朝堂上下皆知，金牌乃当今时效最快的“特快专递”，为保时效，交接都在马背上进行，绝不允许驿吏进入急递铺，做常规交接。

登时为自己的失言有些懊恼，若真要追查起来，驿吏又岂会甘愿担责，只怕要坐实岳家军的“矫召出兵”罪名了！

虽然“班师诏令”是从秦桧口中听来的，但料想这大殿之上，身为宰相的他不敢胡言，那诏令八成真是要求岳家军班师的。

大殿上密不透风，人站的又密，周三畏只觉头晕目眩，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角。

就在这时，时任御史中丞的何铸瞪了罗汝楫一眼，别有深意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如今汴京已收复，朝堂上下该讨论下是否迁都北上，而不该在岳家军此事上过多纠结！

若无良将与金兵浴血奋战，哪有朝堂安稳？

靖康之事也不过十几年光景，如今乾坤颠倒，岳家军一雪前耻，把完颜宗弼打回黄河以北，战线也因此向北推进，于我朝而言，乃是千秋之功！

但凡在此时还心存与金议和者，才是误国误君！

臣，恭请圣上明断，给岳飞和岳家军一个公道，切莫让将士们寒了心！”

这番递进之言，让周三畏心生感激，但同时他也暗自揣摩：即便旧都汴京已然收复，但是大宋那颗王者之心还在吗？

朝堂上这群“壁花姑娘”一般的百官，连为功臣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他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于是，干脆利落地接下何铸的话茬，“是呀皇上，金国主张议和在前，撕毁和议在后，如今南下攻城掠地又达半年之久……

若不是岳家军为国为君计，大可放任城池丧于金国铁蹄之下，何至于抛头颅洒热血，拿肉身之躯抗敌呢？

即便张俊已奉命班师，还有韩世忠，刘琦，刘光世等诸路兵马在与金兵相抗……

臣请皇上圣断，不要寒了一众将士们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