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这茶是需要品的,你看你,跟我这么久,还把茶当酒饮!”
楚烈的点茶技艺已经在汴京小有名气了,看着这极品茶汤在楚环的手中,蒙上了梁山好汉的粗犷感,就忍不住要对他说教几句。
楚环脸上大汗淋漓,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上,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他
后背的衣衫也已经汗湿,紧紧贴着宽厚的脊背,放下银盏的刹那,他躲避什么一样的把手缩了回来。
听着楚烈的唠叨,眼神飘忽地看了他一眼,连连点头称是。
……
入夜,汴京城的社稷坛上突然多了上百人。
他们身着宿卫的服装,一手拿着长戟,另一只手中却拿着铁尺。
铁尺是衙门中的捕快所用,而长戟则是宿卫禁军们的武器,这很不合理,但当他们分成多个小组在城中散开去时,人们丝毫都没有察觉。
宿卫原本是拱卫皇城安危的禁军,而捕快则是各级衙门里负责捉拿嫌疑犯或者调查案件的人,这两者混在一起,的确少见。
岳家军的守将分散在四个城门,换值后,守在西水门的萧宴和张记就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汴京的吃食。
他们的眼神望向夜色下的金水河,以及灯红酒绿的城内街景。
对于今夜城内的宿卫加强了戒备也未察觉。
汴京城的西南区域是夜市最为繁华的,这里不仅有衣料铺子,还有杂货铺金银珠宝铺面,更有瓦子和妓院,供人们在漫漫夏夜充盈夜生活。
一条州桥夜市,沿汴河南岸延展开去,杂耍声的卖座声,小食摊的叫卖声,以及女郎们的歌声,让悠悠的汴河妩媚又多情。
正当人们沉浸在一如既往的夜生活中的时候,一个宿卫跟商贩起了冲突,谁都不清楚这矛盾从何而起。
只见一群宿卫围着一个商贩拳打脚踢,铁尺磕碰声把人们吓得都愣在了当场,地上的瓜果已被踩得稀烂,愤怒的指责声渐渐响起,人们对暴力执法的讨伐几乎达到了一致。
有些胆大的人,甚至拥上前去,把宿卫们从商贩身上拉开,闻声赶来的宿卫却以为是民众聚众闹事,不由分说,扬起铁尺就往人们的身上招呼。
刹那间,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冲突就演变成了官民之间的暴力事件。
不想招惹官非的人们尽数散去,而那些“闹事者”就被人挟制着往官衙走去。
汴河南岸终于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片狼藉,无声控诉着什么。
第二日,汴京城实行“宵禁”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人们都惊呆了!
岳家军留守的将士们对城内这些略有耳闻,但是他们不参与管理事务,心想楚烈坐镇,民间琐事自会由他来处理,便没放在心上。
只是在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时,心头涌上莫名的诡异感觉,因为一场暴力执法,一声令下,入夜后全民便闭门不出?
萧宴虽然懵懂,也察觉出了这其中必有猫腻。
一位后世人说,人不知理必有祸,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哥,你说这汴京城外一片太平,城内却这般寂静,是不是有鬼?”
萧宴在城楼上,随意挽着剑花,配合脚下步法切换自如,看得张记一阵眼热。
“大军离去时,军令中并无内城管理一则,由着他们去吧,左右这楚烈也做不久了,不过是仗着这城中无主,耍耍威风罢了!”
萧宴哦了一声,突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将死之蛇是不在其列的,楚烈作为金人提拔的将领,能被南宋重用就怪了!
四皇子虽然也善于识人用人,可是终究一心不事二主,这汴京的地位非临安行在所能匹敌,守将绝对不会再是他楚烈便是。
……
趁夜入城的阮蒙兄弟,刚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
太安静了!
“哥,这不对劲?赢官人特意交代,决不许惊动守将,想必是早有料到这城中会有蹊跷事发生吧?”
“我看未必!”另一位年轻人小声反驳道,“赢官人与我等一同离京,斥候又毫无汴京消息,怎的他就知晓了呢?”
阮蒙与他二人所想皆不同,不管岳云是不是料事如神,这汴京有异样是铁定的了!
三人把马拴在树林中,徒步来到城墙脚下,本想向城上的兄弟打个招呼,但是想到岳云的叮咛,只好作罢。
汴京是平原地貌,一马平川,城墙高七八米,石壁光滑几乎没有攀爬可能,除非他们是壁虎。
城楼上岳字旗还在迎风招展,阮蒙却一筹莫展,拖着腮,陷入了沉思。
“哥,有河!”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喜道。
只见汴河两岸,柳枝摇曳,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反射着黯淡的天光,似乎是在向他们发出召唤。
夏季的河水正适合游泳,恰好三人水性极佳,只要避开守将,从水下入城,难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汴京城整体呈四方形,城中间是皇城,皇城中心偏西北则是大内所在。这样内外城设计为大内提供了最大的保护。
从皇城中心到任何一个城门,大约有十公里的距离,而要混进楚府,不需要游十公里。
阮蒙曾经去过楚府。
从城内军营出发,需要穿过御街,在樊楼拐入曲院街,跨过一座小桥……他暗自核计着路线。
入城的机会只有一次,耽误这一次,就要等到守将们在白日里再次换值的时间,可是白日里,在城中行走就大为不便了。
“守将亥时换值,我们就在那时候入水,做好准备吧!”
阮蒙把袖管卷到腋下,又把裤管卷至大腿根,鞋袜是不能留在岸边的,如果明日不能按时返回,这么大的破绽一定会引人深究。
三人备好之后,干脆将鞋袜中塞满石子,沿着岸边沉进了河中。
他们从汴京的东南角下水,顺着河水的走势往西北方向入城,浮出水面换气时,除了虫鸣鸟叫,只听风声从耳边擦过。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他们才先后抵达了内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