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在军中兜了一圈,所见所闻,都让他大受触动!
谁能想到,在地上倒一碗水不出一炷香时间就蒸发殆尽的日头下,兜鍪上的红缨在无风的山坡上纹丝不动,可将官们全都是铠甲在身的装扮。
那耀眼的铁页甲要烫到何种程度,他简直不敢想象。
正在训练的士兵们裸露着脊背,每一个身上都伤痕叠伤痕,那错综复杂的样子仿佛在向人们诉说一场场征战的罪恶。
汗水在他们的身上像蜿蜒的小溪,朱红色的麻布裤子悉数湿透,紧贴在腿上。
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的士兵,被迅速抬到密林阴凉处,待醒过来之后,稍作歇息便会继续参加训练。
“钢铁意志”,这是他脑海中冒出的最能形容岳家军的词语。
这一日,时间过得飞快,他饶有兴趣地东瞧细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的目光若即若离在他身上游走。
在闷热的营帐内,他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
何铸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在岳云的带领下,参观了不少地方。
这个时刻他睡得正香,鼾声与虫鸣像交响曲般绵延不绝。
……
夜空如渊似海,有星光闪烁。
岳云一言不发巡视完偌大的营地,来到临时的训练场才停下脚步。
呵呵!
把汴京的的得失与岳飞的安危分别放在天平的两端,让他来做选择,赵构的这波骚操作,岳云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赵构此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性,岳云甚为模糊!
因为每每提及南宋,八百年来,人们的关注点离不开一个“怂”字,甚至直截了当地称其为“弱宋”。
不仅仅是源于赵构的隐疾,更因为“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在他的犹豫中多次付诸东流。
非得为赵构找个说辞的话,岳云认为,他作为稀里糊涂登上帝位的人,可能事先未研习过帝王术。
然而从何铸白日里,那番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岳云深切地体会到,赵构的心思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沉,要阴损,要霸道!
“那俩人,我都安排好了!”
吴畏从营地中间走来,站在沟壕前立了须臾,这才继续往岳云那端走去。
岳云收回观天的目光,“那个车夫,你认为是何人?”
“脖颈上有伤,虎口有茧,臂力惊人,甚于我们不少兄弟。
看人观物,眼神犀利;与人交谈,听多于说;步履强健,却故作普通……”
吴畏边说边打量岳云的神色。
“尽管他在何大人面前尽量放低姿态,可是身体语言骗不了人,他与何铸,就算不是平级,也绝不会是主仆……诸多细节已经把他出卖了。
赢官人,依我看来,此人我们得万分小心!”
岳云抱臂静立,蓦然想到一个驰骋江湖近千年,令后世的朝廷甚为头疼的组织。
要追溯它的起源,怕是还要往前推至唐朝时期的净土宗。
“会是什么?”吴畏不明所以。
“是一个被历代朝廷颇为忌惮的组织。”
这可不是岳云信口胡说,这个民间社群组织,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元朝时期还得到过朝廷的承认。
也是在那时候发展到全盛时期。
在往后的明清时期,这个组织不仅在多地组织大规模武装暴动,还妄图建号称帝,尽管遭到朝廷多次镇压,依旧屡禁不止。
“莲花宗?”
吴畏手持,但是转瞬恢复如常,“我从军前倒是听说过。加入这个教派的人,大都遵从师徒传授,宗门相属。不过……”
“不过什么?”
岳云侧目而视。
在他的印象中,历代帝王,对于民间大规模的组织,都会强加干预。
致使这些响当当的“名号”跟随历史的潮流,一直飘摇在传说中。
没想到,在这几乎接近它兴发源头的时间点上,会与它以这种方式相遇。
“不过……大概七年前,朝廷已经下令将其禁止,他们的宗主茅慈昭也被流放到江州,听闻他后来死在了路上。
这些,我也是听军中的老哥哥们讲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多半没在意有这回事。”
听完这番话,岳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七年前,岳飞也恰好在江西,而且就是在那时与赵秉渊有了交集。
难道他是为了老爹而来?
他不由地转身往那营帐望去,稍作思量,有了一个不太完美的主意。
“明日,待他醒来,我要会一会他!”
一个为朝廷所不喜的民间组织,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除了吃斋之外,还未对社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熟悉历史的岳云却深知,这人畜无害的异形玩意儿,到底是一步步地,发展成了邪恶的存在。
……
吴畏离开后,岳云甩开膀子跨沟壕,耍长枪,直到累到筋疲力竭,他就地躺下来,枕着双臂大口喘气。
“吆,小阎罗也有累的时候?真是难得!”
打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晃晃的刀身寒光一闪,扫过他的眼。
岳云心惊,下意识就地翻滚,双腿旋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再站起身时,铁锥枪已经刺了出去。
“啧啧,还是这般警觉!”
关瑜挽着刀柄,把枪头横档开去,盘腿坐在土堆上,一脸正色道,
“兄弟们已经就位!何时动手,只待你一声令下!”
“有何见闻?”岳云点了点头,希望从他口中获得更多信息。
关瑜呵呵一笑,“不愧是你,思维总是快我的嘴巴一步!不过真有两件事,你可能从未想到?”
“嗯?”岳云与他并肩而坐,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关瑜把青龙偃月刀往软土中一插,沉声道:“秦桧府中除了我们的人,还有别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秦府的大门,恐怕比那丽正门还要忙碌些。
见岳云默不作声,关瑜继续道,“李小满说,那人还明里暗里帮过他。李小满之所以能够顺利传递出秦府的消息,也多亏他的安排。
但是仅凭毛头小子的经验,他完全判断不出这林管家的身份和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