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暗想,这时候的秦桧,虽大权在握,影响力只在朝堂,还没有直接残害岳飞等武将。
换句话说,在民间舆论中,他还没有拉满仇恨。
秦桧对大宋的危害之大,后世人皆知,岳云就更清楚了。
这人,早晚是要除掉的,现在还未到时候而已。
“让小满继续潜伏下去,从今天起,获取密信不再是首要任务!
保证他自身安全才是!
至于府中其他可疑之人嘛,能结交最好,如若不能,敬而远之便可。”
秦桧这条大鱼的每一个鳞片,都在历史的照妖镜中现了原型,当下岳云真没什么好着急的。
令他注意的是,岳家军在众目睽睽中暴露出这么一个大弱点,秦桧焉能放过?
何铸能够劝自己北归抗金,那秦桧所做的一定会是,让岳家军继续南下,坐实“谋反”的罪名。
至于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四皇子”!
但是这些朝堂之令,除了朝官和进奏官们,恐怕是没人能够带出来的。
岳家军久居鄂州,从未想过在朝堂上立足,岳飞的至交中除了几位貌合神离的所谓“好友”之外,紧要关头,真连个倚仗之人都没有。
就连“十哥”杨沂中,在历史中,也扮演起了令人作呕的角色。
想到这里,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有江湖上这些兄弟,不然就凭自己,分身乏术,岳飞可能早就遭遇不测了。
关瑜早已习惯他的突然沉默,也知道岳家军处境甚为艰难,他应下岳云的嘱托。
继续道,“临安城中的拂衣阁,最近甚为活跃,我们兄弟盯紧其中一人,不久后便发现他与秦府来往密切!”
岳云对这些江湖组织虽没什么印象,但他猜得到,这些为钱财而生的小团体,对历史轨道构不成威胁,但在细微处,他们的破坏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继续盯着便好,如有机会,我一定去会会这个拂衣阁!”
好奇是其一,麻雀虽小,也是一块肉,这才是岳云感兴趣的所在。
“还有呢?”
“混进大理寺狱的兄弟们,发现这大理寺内非常怪异!”
关瑜抓起一块干透的土块,用手指捏碎,迎着风把土扬洒开来,循环往复。
在大宋,大理寺的地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管刑狱案件的审理。
最高长官为大理寺卿,只有一名,从三品。
其次是大理寺少卿,有两名,从四品。
除此之外,还有大理寺正,寺丞,主簿,狱吏等数名。
但是与当今的最高法院不同的是,大宋时期的大理寺,如同棋盘上的“马”,被设置了“别马足”这一硬性规定。
而充当“别马足”的机构正是刑部。
“凡刑狱应审议者,上刑部。”也就是说,凡是牵扯到刑狱需要审议的,都要上报到刑部。
在历史记载中,岳飞惨死在大理寺狱中,可是当赵构知晓后,当即下令刑部落实此案相关案牒,并晓谕各部。
“怪异?名义上,大理寺掌管刑狱案件,实际上却受刑部,皇帝,一些中枢机构甚至权臣的制约,比如……秦桧!这也就算不上怪了!”
关瑜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深表震惊,但是又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引导他为自己澄清。
一个只知道在军中玩兵器,研究人体结构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对朝中这些犄角旮旯的信息了如指掌了呢?
“就算是兄弟们打探到大理寺有秦桧的人,这一点也不意外!
要知道,整个御史台,几乎都在秦桧的掌控之下,要弹劾谁还不是凭他的心情!”
关瑜见他如此笃定,万般犹豫要不要把其中的关要之处说给他听。
“说吧,你们打探到的是什么?以什么身份?”
关瑜不知从哪里捡到的小木棍,拿在手中,在地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形,“一位大理寺少卿,姓周的,似乎对岳公很在意,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什么。
我看他吊儿郎当的,不像个好人呐!
倒是杨沂中曾经在深夜去会见过岳公;
还有大理寺中的一个狱卒,对岳公甚为照顾,还独揽了岳公一日两餐的送餐!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狱卒中有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一个负责洒扫的杂役……”
岳云手捏下巴,仔细揣摩着他话中的深意。
大理寺少卿周三畏,在历史上可是岳飞案的主审官之一,虽然他对岳飞的态度不像何铸那般显而易见,但是公开指责秦桧等人也是有的。
此时对岳飞多加关照,多半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融入秦桧的圈子吧。
周三畏,是北宋大儒周敦颐的后人,有传世名作《爱莲说》。
此人的品性如何,岳云毫不怀疑。
只是很多时候,官场上的站队,与品性是不能直接画等号的。
能够关注岳飞,可能是为自己谋出路,也可能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点,岳云一时也辨不清楚。
杨沂中前往大理寺这个举动,就更值得推敲了。
他是以自己的立场吗,还是代表什么人?
作为当下最红的红人,普天之下,唯一能指使他的除了赵构,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狱卒?”说到这个,岳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人。
“是啊,一个不起眼的家伙,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还强势的很,我们兄弟几次想要靠近岳公的牢房,都被他挡了回来。
我看呐,他日夜守着,都快睡在大理寺狱了!”
关瑜似乎还在为这兄弟们的无从下手烦恼,岳云却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狱卒,是不是叫隗顺?”
关瑜那扯成弧线的唇,和紧紧堆起的脸肉唰地一下松弛下来,“小阎罗,你认识他?”
“不,不是认识,是……很熟,相当熟!不过,这都拜时空所赐,你还不懂。”
在关瑜狐疑的目光中,岳云长舒一口气。
他悬着的心总算在这一刻彻底落回了肚里,隗顺的故事,相信熟悉南宋的人一点都不陌生。
那便是在岳飞被残害之后,他将岳飞遗骸背出大理寺,并且安葬在钱塘门外的九曲丛祠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