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傅选,静默端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也难怪,乡兵大多属于民间自发组织,这些人要想达到背嵬军的标准,几乎不可能。
也难怪这位眼高于顶的统制官,听到岳云的话后,神色游离了。
赵秉渊单手托腮,脸色比在汴京时又黑了一个色号,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非凡的小伙子,支吾道:
“应祥啊,募兵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何铸初来营中,他们便已料到,朝廷对岳家军的南下是一定会大力干预的。
有纯粹的南下理由,却挡不住朝堂那些群儒之口。
能有“钦差大臣”前来好言相劝,这无疑向岳家军中所有人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那便是岳飞此时安然无恙!
而要想他继续安然无恙,必须答应朝廷的条件——北上抗金!
抗金,本就是岳家军亘古不变的夙愿,也是存在的理由。
龙椅上那位难道不知?
赵秉渊有意无意打量着此时的岳云。
之前在鄂州,这小子除了在酒坊翻粮食缸,就是在赌坊门口像个门神,要不干脆整日在那刚开出来的农田里,跟随那些粗鄙的婆娘们种菜,收粮食。
……何时展示过这般狠绝的统兵之能?
军中人人都晓得,岳飞严令禁止他研习任何阵法。
他可以逞匹夫之勇,可以带领突击队杀出血路,却绝对不能统领全军。
更严重的是不管他军功立了多少,岳飞宁愿把这些全部按下,绝对不上报朝廷为他封官。
以至于到今天为止,拥有“赢官人”美誉的岳云,还只是军中小秘书的角色。
将官们对其中缘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岳飞一是怕他年轻气盛,易犯错,二是怕他被人嫉妒乃至生恨。
十二军中,除了两三支,其余九军各有来处。
可在岳飞动身去临安的那一刻,岳云悄然变了,应该是那时候吧,赵秉渊收回目光,这么想着。
岳云嘴角噙笑,从每个人的脸上逡巡而过,然后指了指大帐之外,“有何大人坐镇军中,这下一步的打算,自然是他说了算。”
哈?
大宋武将每临战事,头上无不被套一“金箍”,那便是宣抚使。
武将可以率兵应敌,但是真正的节制权却在宣抚使手中。
文人指挥武将,这就是大宋时期最悲哀的地方。
张宪和牛皋对视一眼,暗自思索着什么。
而王贵这次却迎上岳云似笑非笑的目光,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难道说,何铸此番前来,除了北上伐金一事,还有其他?”
“王叔,他本来是做什么的,我们也不甚清楚!但是……”
岳云狡黠一笑,眼睫下那如深渊的目光凝视着他,“他以后是做什么的,我们将有目共睹。
没错!宣抚使处置使何铸何大人,不仅能够收拢残兵,招抚乡军,调发战马粮草武器等军需材料,也将全面参加与金作战,另外他还有处置我军官员的人事权力!”
这些话,他说的异常轻松。
因为与后世几十亿人的理解一样,依照宋朝体制,皇帝是绝对不会放心武将单独统兵的。
这点,很大宋!
众人闻言,皆一片哗然。
张宪冷哼一声,“不意外!”
牛皋眼睛一瞪,咂咂嘴,没有说话。其余统制官和副官们,发出“早知如此”的喟叹。
“诸位兄弟们,我们征伐大江南北十几年,这种事情并没什么好纠结的。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还有事?”赵秉渊和王贵问的异口同声。
岳云直言道:“朝中还派来一人,担任大都督之职,都督府和宣抚司皆设在南京应天府!”
“都督是……何许人?”
“暂时保密,我亦不知。”
都督府的设立,何铸只提过一嘴,也是他自己提议等都督上任后,自己再去应天府与他会合。
作为雄心壮志的穿越者,岳云本以为凭借岳家军的勇武,加上自己的全视角攻略,他要想在这方土地上横着走,谁人敢拦?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很干。
都因为他疏忽了一点,那就是“规则”!
要想让一个朝代的发展轨迹全凭自己说了算,那难度就好比找到那个撬动地球的支点。
可是岳云不得不如此。
讨论已经接近尾声,分析下来,情况不仅不糟糕,还卸下了李若虚肩上的重担,粮草不愁了!
……
当林平得知岳云要见自己的时候,他抚摸着胡须愣了愣,然后释然一笑,“没想到这么快!”
深夜的密林静谧幽暗,长草及腰,时有鸟虫声打破夜的沉默。
岳云一袭黑衣,面带黑巾,全然没入草丛,看到来人时,他一声令下。
长草中,树冠下,十二人手持各式武器向那人袭去。
林平怀揣激动,步履轻快而来,哪里料到刚踏入约会之地的边缘,杀气已经贴着耳侧窸窣而过。
“尔等宵小,是要作甚?!”
林平大惊之下,本能地出言相吓,可是那些身姿矫健的黑衣人并不作答,手中的飞镖,长剑,长戟,还有利箭纷纷招呼过来。
飞镖重准,长剑在击,长戟猛挑为王,利箭疾迅为纲。
林平本以为只是言语交谈,常用武器并未随身携带,他仅凭灵活的身体,或跳跃飞腾,或伏趴滑滚躲闪,无奈四面八方的攻势越来越猛,他已经应接不暇。
发上的汗珠顺着碎发滴落到眼中,他也无暇去擦拭,只怕一个疏忽,身上就多出几个窟窿。
到底是何人夜袭?
林平心中急切发问,却毫无头绪,终于,他忍无可忍。
脚踩树干躲过一计飞镖之后,他摸向腰间的手指一撮,猛力一抽,一条长链在空中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这是……?”岳云从草间缝隙望去,不禁发出一声轻叹,“九节鞭?”
围攻的黑衣人见状,进攻的态势微顿,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
只须臾,新一轮的攻势再次袭来。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林平右手持柄,左手把住末端鞭节,拉至的瞬间,右手腕一沉一抖,九节鞭去势如龙。
在碰到对方长戟的瞬间,前端鞭节骤变为盘龙之状,长戟手还未反应过来,武器已经脱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