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有些郁闷,新学期的第一天,竟然就被人抢了球场。
整个学校谁不知道学校操场上的八个篮球场都是他家捐的,靠小卖部门口的那一个基本上就是他们哥几个定下的。
那小子,也就是赶在他们之前占了一整个篮球场的家伙,也忒狂了。
毛毛顺顺的刘海,稍微遮着个眼睛,眼皮子向下耷拉,竟然都不带瞧人的。
真,特么气人。
“嘘!”
右手靠门口的方向前面倒数第二排坐着的陈雷光转过身朝着程泽的方向吹了个口哨,小刘海吹翻起来,脸上表情郁闷。
“老大还生气呢?下午约架真要去啊?”
“你孬种你就别去!”
话都放了,能不去吗?
程泽撸了一把才剃了头的短寸的青皮,有些扎手,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往上一勾,舌头抵着牙齿饶了一圈,显出与他那白皙的好孩子似的脸极其实不相称的邪气。
“有些同学可以不要交头接耳了吗?上课铃已经响了哦!”
班长胡小樱细细的声音响起,陈雷光好像是还要说些什么,悻悻地将头给转了回去。
程泽的思绪飘啊飘,就那小子,穿个牛仔紧身裤还打球,不过好像球技还不错,就那么轻轻一跃,一个三分,哐当就进去了。
冬天都过去了,都春天了,而且还是在球场上,他竟然还穿了一件短款的银色羽绒服,轻轻一跳,白白嫩嫩的细腰露了一截出来,白亮亮的,跟那手一样,都晃眼,还有那腿,黑色牛仔裤包裹着的,真瘠薄细。
可也正是瘠薄狂,害得他一个生理冲动,上去就喊,“抢场子是吧?下午后头约一架!”
后头是他们这个校区搞开发翻修的时候被漏了的一块,两颗他也认不出来的树栽着,横着一堵黄色的危墙,底下还一个味儿了的几块砖头的土堆,当初铲土留下的。
他话说出来也没真的想怎么样,结果人一个“好啊”像是挑着刺儿从嘴里飞出来,中指一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个,“哐哐哐”砸着球就走了。
要不是当时他哥几个在后面拦着说什么“混混报仇,放学不晚”,他非得当时就给人做了才行!
不过那人小黑裤下的小细腿那么细,他踹一脚应该就断了吧,踹骨折了怎么办?
他踹轻点?!
这特么的想的都是乱七八糟什么鬼玩意儿,程泽嘴里低声地嗤了一声,骨节分明的玉手带了层薄茧,又胡乱地撸了一把青头,眼尾上跳着,眼神烦躁中带着微微郁闷地看向窗外。
老怪来了。
老怪就是他们班主任,人长得好好漂亮一女的,就是脾气特别地凶,大嗓门一喊,能把他球给震掉。
程泽心不甘情不愿地赶紧地收回目光,一副吃了瘪的样子,赶紧装模作样地从抽屉里掏上午才领的新书。
“大家下午好啊!新的学期过得好不好!”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程泽耳朵一震,连头都没有抬,脑海里已经有张尚算明艳的脸上,一张大红唇一张一合。
可惜了了。
“这学期呢,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来,赵弋,给大家打声招呼!”
“大家好,我叫赵弋。”
嗯?这么简短的吗?没了?程泽头都没抬,他对新同学没兴趣,准确地来说,他对班上所有的人都没兴趣。
“操!操!”
“老大老大!是那个小白脸!”
哪个小白脸呢?
隔着个过道的距离,还在前一排,陈雷光的手就跟拉长了似的,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就敲在他的桌面上。
程泽眼皮子漫不经心地一抬,咬牙切齿地、将一脸不爽的目光向他甩过来。
“就那个,抢你场子,朝你竖中指、还篮球打得贼好的那个!”
嘿!我操!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就看出他篮球好了!
程泽脸色霎时间气得青紫,磨着牙,幽幽暗暗要吞人一样的目光乜斜地朝陈雷光瞪过去,也还是十分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
他神色十分不不友好地眼皮子抬了抬,眯了眯眼睛。
操操操操操……操!
我操!
台上披了个白色薄款羽绒服的可不是那小白脸嘛!
因为课桌挡着的缘故,还能看得见被黑色牛仔裤勒得又细又性感的一截腿。
背了个灰色双肩包,羽绒服衣领子堆得高高的,细细看,脸上还是那副酷拽酷拽的样子。
教室里人多,温度高,他大概是捂热了,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透着红扑扑的,一副人畜无害、人善可欺的样子。
他长了一张欺骗的脸!
程泽这会儿正龇牙咧嘴地打量着呢,小白脸已经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浑身都带着酷酷拽拽的劲儿,刘海遮盖下两只黑色眸子,像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透明的膜,像是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却又清心寡欲。
“程泽,赵弋就坐在你旁边了。”
欧阳靖平爽朗带笑的一句话落下,程泽感觉自己脑袋硬生生地被砸了一个脑回沟。
“老师老师!”
程泽想也没想地赶紧地站了起来,声音吼得像是敲鼓,全班的同学都朝他看了过来。
赵弋也轻轻地拨了刘海,朝着程泽看了一眼。
“怎么了?”
欧阳靖平面带微笑相当精力充沛地问道。
“我不想跟赵……我不想跟新同学坐一块。”
小白脸叫什么名字来着?赵一?算了,不重要。
“为什么?你不喜欢新同学吗?”
欧阳靖平做出与她这个年龄极其不相称的努嘴巴的表情,竟然还有几受伤加忧愁的意思。
“不不不,新同学一看就很好相处,是我,老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上课不听课,爱睡觉,不爱学习,坏毛病多,我怕带坏了新同学。”
程泽觉得自己诌瞎话的本事实在是太强了,同时又一阵恶心,他自己是一个多优秀的人啊!看那小白脸,又竖中指又约架的模样儿,真要坐一起,指不定谁带坏谁呢。
程泽话落下,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赵弋的唇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有这个觉悟很好啊,程泽,老师很欣慰。”
欧燕靖平睁大着眼睛,一脸的清纯无害。
“赵弋同学之前是同舟一中的第一名,正好你好好学习学习。”
欧阳靖平这么一说,全班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从程泽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酷拽拽地单手插着兜,眼皮子抬也不抬的赵弋身上。
同舟一中是他们隔壁省会城市最好的高中,将周边好几个市的尖子生都给收了,每年想要进去的人都挤破了头,每年高考揭榜,清北复交就跟玩儿似的,一抓一大把。
虽然晓北一中也不错,是晓北市最好的高中,但是考上清华北大的还是个位数,更多一点的是复旦上交同济,还有中科院少年班保送的,与同舟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这些事连程泽都知道。
看不出来这个小子竟然还是个学习好的?程泽纳闷,眉头皱得更深,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学习都跟他没有关系?小白脸还能跟他有关系?
“那就更不行了,我一个不学无术的,不能影响人家能考清北复交的好苗子!”
程泽振振有词,抬头挺胸,说得更大声。
旁边的赵弋的赵弋,眼皮子跳了跳,伸手揉了一下。
“哎,程泽,老师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看着欧阳靖平一脸神伤的表情,程泽顿觉有戏。
“不过没关系。”
欧阳靖平突然一个笑脸,像是愁云惨淡过后的万里晴空挂着大彩虹。
“赵弋是我儿子,身为班主任的儿子,他更加有责任让我们这个班级进步,包括带领你这个差生齐头并进。”
欧阳靖平此话一出,全班顿时一片哗然,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看新来的同学,写满了不可思议,程泽一肚子准备好的话更是堆在嗓子眼里硬生生地靠着气息给压瘪了挤下去。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连要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赵弋,你可以坐下了。”
“好好加油啊,老妈就把程泽交给你了!加油!”
“程泽也坐下啦!”
“好的,现在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上学期,然后讲几件新学期的有必要注意的事情……”
讲台上的欧阳靖平已经打开她的备课笔记投入到光辉壮阔的新学期的展望中了,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新同桌正在落座。
程泽目瞪口呆地坐下,单手撑着头,余光撇过去,只看得见雪白的袖子露出的干净分明、十分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先是把书从灰色书包里拿了出来放进课桌的抽屉里面去,灰色的书包落在大腿上,黑色的牛仔裤紧绷着,程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又是看着他将书包挂在了椅子后面,最后才终于坐好。
程泽也没敢明目张胆地看他的正脸,手臂挡着,余光瞥过去,只一个尖尖的雪白的下巴,窗户那边的阳光打进来,亮着一个小小的尖儿。
挺认真!?
看着人下巴也看得出来人挺认真?真是操了蛋了!
程泽很烦躁,很郁闷,一节课讲了些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反正估计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听不听都没事。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程泽整个人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老大老大!”
陈雷光第一个挤了过来,压低着声音,手里还挡在课桌下面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聊,整得跟国民党特务接头一样。
程泽眼皮子慵懒地一掀,得,他也烦着,一米八二的个子,两米长的腿,像是要把教室的顶给戳翻了一样,跟着出去。
两人哥俩好地,程泽勾着陈雷光的肩,穿着宽松黑色运动裤的逆天长腿曲着,腰也弯着,胳膊肘儿搭在落了几块白皮的栏杆上,上挑的桃花眼角卷着烦躁,吊儿郎当地透着漫不经心地四处飘忽。
“老大,我们是不是摊上事了?”
“摊个瘠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