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兴奋处，那油光满面的脸上肉堆在一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宪锅，晓不晓得……这牛肉里我放了啥子？芥辣。”
他嘴皮上下翻飞，一五一十把陈年芥菜子如何制成芥辣水的方法介绍了一遍。
岳云这才想到，大宋时期，调味品虽然五花八门，有大蒜，生姜，麻椒，花椒，芥菜等等，但却还没有辣椒。
但是对于喜欢吃辣的四川兄弟来说，这根本不叫事，这不，牛肉搭配芥辣来了，口感更是堪称一绝！
不一会儿二人碗底朝天，汤都喝个不剩，就差要块馒头饼子擦碗了！
庖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咂舌道，“你们等着，尝尝我的新手艺！”
说着，他从一边的架子上抱出一个黄釉陶瓷坛，打开盖子后，又寻了个大白瓷碗，用长筷夹了五六次，才把盛满的碗端了过来。
“蒜冬瓜！”
庖厨一手叉腰，两腿交叉，闲适地看着两人，眉眼翻飞，颇有几分得意，“快尝尝，这酸辣冬瓜，能解腻……不要小瞧这玩意儿，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哦！”
试问，八百年后的人，谁会把冬瓜看在眼中？
几毛钱一斤，烂地里都是常事。
农民伯伯欲哭无泪的报道，他都看到过。
可是在这物资匮乏的战时，任何菜品都有可能成为维持部队战力的一大功臣，所以，他望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突然想念起了那个和平年代。
夹起一块，放在口中慢慢嚼着，果真如他所说，脆感十足，还酸辣爽口。
“你叫什么名字？”
岳云放下筷子，抬眼望着他。
“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肥仔！”
肥仔在围裙上，蹭着肥嘟嘟的手，有些拘谨道，“不怕赢官人笑话，要不是宪哥给我找这个差事，我早就饿死了……名，是叫花子给取的，有个叫法就行！”
说完，憨憨一笑，抿唇看向张宪。
“好，肥仔！”
岳云站起身，在偌大的厨房中四处打量，只见锅碗瓢盆堆着不少，便问道：“你会不会做月饼？”
“听闻，这汴京都会有大户人家吃芙蓉饼，荷叶饼，梅花饼，却从未听过……月饼！”
肥仔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这也是他随军前，听老叫花子说起过的。
“对，就是那些个饼子，圆的！”
岳云一时间也有些闹不清楚了，敢情这苏轼的《水调歌词》唱火近千年，可在这个源头时代，却不知“月饼”为何物？
倒也不奇怪，食物被赋予节气的气息，是需要历史长河积淀的，南宋这回真没有“月饼”。
……
他早就算好了，岳飞此去临安，定然是要经历一些凶险的，如果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这个中秋节，恐怕是难以回来与众兄弟团圆了！
与其让军中人乱加揣测，人心不稳，倒不如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利用中秋节调动一下他们的气势。
“肥仔，这样，你考虑下，有什么饼子能够做成甜馅味道的，多做几种，需要什么馅料跟我说，我找人去备！”
张宪咯嘣一声，咬破大蒜瓣，激得牙齿一酸。
“应祥啊，你馋饼子了，昨天不是刚吃过？还是想吃甜了，这糖军中也不缺……”
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肥仔。
“不是！我们平时吃的都是素饼……我有个主意，好让兄弟们改善下伙食！”
岳云重新落了座，但是却没有打算把话说的更清楚。
肥仔倒是听明白了，“赢官人是想吃甜的馅饼了？这还不简单……我今日就可以做出来，多了不敢说，三五种能保证。”
“好，那便先做，我想起一事，先外出一趟！”
“喂，尽早回来训练啊！”
张宪望着他急匆匆溜掉的背影，一脸不解，“这熊孩子，还是长不大！”
……
汴京，西水门外。
陆家铁匠铺子中，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路过的人们却习以为常，仿佛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风景。
岳云在桥头处逗留片刻，观察过此时并无进出之人后，才挪脚走了进去。
陆岩挺难得回来一趟，便被兄长按在炉灶前，抡锤打铁。
他的胸膛被火光照的一片红，汗水湿满他的肩背，油光铮亮，腰间是褪下的上衣，乱七八糟卷在腰间。
他每抡一锤，腮帮子连同肚子上的肉就抖上几抖。
岳云看景一样的，倚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直到这膀大腰圆的汉子不经意间扭头才发现他的存在。
手中的咣当一声就落了地，红热的铁杵也滚到了一旁的水槽中。
“小阎罗，你从何处冒出来的？”
陆岩挺的表情从讶然换成惊喜，上下打量着岳云的装扮，似乎在猜测他的真实身份。
岳云兀自进了铺子，前后左右望了望，这间五十来平的铺面，除了灶头打铁处占了半数之地，其余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形制各样的铁器。
各色款式，琳琅满目，让人误以为是进了一家兵器博物馆。
“就你自己？”
“是……”陆岩挺拿着汗巾，胡乱往身上擦着，“兄长他被城中一家富户请了去，说是有活要托付，不多时也该回来了！”
岳云打量完兵器后，警觉看了看门外，道：“传信给前往临安的兄弟们吧……他们会走官道，注意隐蔽行踪！”
说完他皱眉道：“前往的，都有谁？”
“小刀！”
陆岩挺解下腰间皱巴巴的衣衫，麻利地穿在身上，“护送者不多，五十人……我想，此时他们已经在官道沿途，提前等候了！”
地榜诸位兄弟们中除去老胡和楚星河，也不过九十来人，半数都被派来保护岳飞，还说不多。
岳云不禁扶额，想笑却又觉得自己无法挤出一丝丝笑容。
“小刀说了！此英雄在，汴京才在，所以，其他处不必要的人手，能减则减。提前潜伏在临安的有五人，追踪银面具者五人，五十人沿途护送英雄……我等在城内外待命者三十有余！”
陆岩挺大约是看出了岳云的顾虑，便一五一十把临行前关瑜交代的话，一字不落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