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阮蒙手中的长刀滴着浓稠的血液,居高临下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这时,楚烈用力晃着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依靠长戟支撑着身体,察觉到异样后,踉跄着走了过来。
“阮蒙兄弟,这里交给我!你下去主持大局!”楚烈目光切切,发紫的嘴唇嗫嚅着,“汴京,拜托了!”
金兵如同一波波虫子,攀爬而上,阮蒙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抬手挥刀解决掉了几个金兵。
楚烈决绝地转过身去,脊背挺直如松!
“上火蒺藜!”
这是阮蒙跑下城楼时听到的楚烈的最后说话声,城楼上岳家旗与烈字旗飒飒齐飞,喊杀声四起。
开门的人,是楚烈!
他正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指挥着手下对守城士兵们下手,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门。
死伤的人躺在地上,一滩滩血迹触目惊心。
金人与城门相距不过几百米。
楚环打开门的瞬间,完颜宗弼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阮蒙看到兵阵的变换,只想多争取点人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自己的两个兄弟尸骨未寒,楚环再造杀孽,阮蒙岂可容他!
岳家兄弟跟随阮蒙下来,看到他的眼神,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四散开来,将那几十人团团围住。
望着围在城垛处的一排人,阮蒙面色阴冷,高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执意跟着楚环,休怪我们兄弟手中的刀枪不长眼!”
果然,有人动摇了,可是他还没退后几步,就被楚环投掷出的长剑要了命。
“我看谁敢!除非你们想家人毙命!”
楚环内心慌张,表面上狠厉无比,但是他的恐吓已经起不了作用了,手下面面相觑,脚下的步子已经开始挪动。
“你们的家人,都已经得救了!”
阮蒙这话一出,那些人把身体转过过去。
“速速关门!”阮蒙一声令下,城门被及时地关上了。
就在这时,张记突然跨步来到阮蒙的身前,只见他稍稍蹲下身,阮蒙默契地纵跃向前,踩着张记的肩膀,手中的刀如雷似电就砍了过去。
伴随着楚环的惨叫声,他的右臂已经落了地。
所谓的手下,此时都已经与岳家军和守城士兵站在了一起,冷眼瞧着他伏地哀嚎。
张记身后的将士们再次各就各位!
有人搬来巨石顶住,拒马桩也排了个满满当当,楚环疼得昏了过去,扭曲地躺在城楼下,像条半死不活的狗。
……
阮蒙把楼下交给张记,自己再次登上城楼。
因为楚烈的反常让他隐隐不安,刚才急于下来查看情况,没有多想,这时候看到楚环的样子,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谁知道刚拐上去,就看到楚烈扶着胸口强撑着,“上……上火蒺藜不管用了!上雷弹!”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连忙传令,每一个垛口的士兵,手中都多了一个圆球形的瓦罐。
那瓦罐比现在的足球略小,外部一个凸形小口,一根引信垂在外面。
楚烈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手中的棋子一挥,士兵把引信点燃后,像投掷铅球一样,向城外的金军丢去。
别说阮蒙了,就是楚烈,实际上也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玩意的威力。
因为这是岳云留给他的一个图纸,按照他的意思,对付金兵,或许用不到什么火器,但是岳云却说,这是锦囊。
也可能会是最后的杀手锏!
于是,岳云刚离开汴京,楚烈便把这图纸送到了火药作。
工匠们本就在赶制岳云设计的其他火器,看到这个后,就把工期排到了最前面。
楚烈手下的四大城门守将,按照他的吩咐,去火药作取了来,在一无所知中,把金兵所站的地方当成了试验场。
只见雷弹脱手而去之后,引线的火光倏地钻入雷弹之中。
金兵还在观望的时候,雷弹在空中爆炸开来,里面的混合物随着爆炸的冲击力四散开去,金军中起了骚乱。
紧接着,惨叫声,蔓延开来,站在城楼上的士兵看着这一幕,也惊恐万分。
因为除了工匠们和楚烈,岳云,没有人知道其中装填的究竟是何物。
“继续!”
楚烈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起来,他神情激动,“不愧是赢官人,这招倒是好使!”
阮蒙定睛一瞧,只见那些被击中的金兵,个个铁甲上都出现了坑洞,他们之所以发出嚎哭声,不是因为爆炸带来的惊吓和冲击,而是其内容物已经把铁甲穿透,造成了身体的极速溃烂!
楚烈很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不然早晚这个家伙要招呼到自己身上。
可生命在流逝!
完颜宗弼站在指挥车上,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显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对策,根本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看着步步后退的金兵,楚烈提着的一口劲,终于松弛下来。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吐在了城墙上。
“楚大人!”
阮蒙把雷弹捧在手里,正往士兵手中递去,一扭头就看到了直挺挺向后仰倒的楚烈。
拖着他脑袋,阮蒙只感觉那魁梧的身躯似乎有什么在被一点点抽离。
“楚大人你醒醒!叫大夫,大夫!”
阮蒙急切的吼叫,引来了张记和萧宴。
萧宴应声而去,他知道大夫在哪里,因为金人到来之前,是他组织那一片的百姓往城中避难的。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阮蒙的一声喊叫几乎震动了这里所有人的耳膜。
楚烈死了!
阮蒙手中拿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递过来的兵符,“守住!务必守住……拜托了!”
将士们大都不知道楚烈的状况,就连阮蒙在这一刻也不知道他到底中了何毒!
张记上前,同阮蒙一起把楚烈抬到了城楼下的屋内。
几日的相处,阮蒙受过楚烈如父如兄的照顾,也听过他讲过这些年纠结焦灼的心酸,没想到,刚要并肩作战,他就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
张记对楚烈没什么好感,所以看到这具渐冷的尸身,也没有什么感触。
阮蒙把兵符托在掌间,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出门,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