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立刻会意,他是要自己守城门,而他召集士兵们随他出门直面金人。
这样的战术,岳家军常用!
因为在岳飞看来,无所倚仗的平原地形,与其等着对方把战场推至自己的城池内,还不如直接与他正面刚来的胜算大。
一直参战的他们当然很清楚,在颍昌,朱仙镇被验证过的战术,此时值得一用。
阮蒙擦干眼角,一把握住张记的手,“我带楚大人的军队出去,火器继续用,不要顾及我们!”
张记看到他的决绝,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丝毫也说不出口。
“我去了!”阮蒙将他一把拉进,与他撞了撞胸,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金人的进攻在雷弹的攻击下,暂时停止了,但是这不会持续太久,下一波进攻将会更加猛烈。
因为,阮蒙早就看到了投石机,那是这个时代攻城的最有效武器。
听到楚烈逝去的消息,其余三大城门的守将都撤了回来,换岳家军作为替补代为坚守。
“我们上吧!为楚大人报仇!”
阮蒙把手中的兵符高高举起,“楚大人最后的遗言:守住汴京!守住!”
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攥紧双拳,高声响应道:“阮大人,我们听你的!”
阮蒙也毫不客气,“守城十余年,从未战斗过!今日,便随我出城去,体验一下,什么叫男儿热血!你们,去吗?”
“去!去!去!”声浪滚滚,藏在宅中的百姓露出头来,往西水门方向望去。
“战吗?”
“战!战!战!”
阮蒙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他有悔恨有责任,当初追杀完颜宗弼到黄河岸边时,是自己装晕延误了岳云射杀完颜宗弼的机会!
他原本只想让“鸟”多飞一会儿,岳家军就会有用武之地,没想到一个误判,把汴京陷入这般境地。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流泪!
只知道他是深爱着这片大地,堂堂七尺男儿,也都红了眼!
“看看你们的身后,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望望我们的脚下,这里是属于我们大宋的土地!
我们,为大宋而战!为同胞而战!”
他的高呼再次得到了山呼海应!
战马嘶鸣,旌旗猎猎!
百姓们自发地走出掩护所,眼含热泪,为他们最后的将士送行!
岳字旗与烈字旗一左一右,出了西水门。
三千骑兵,五千步兵,走出城门后,一个都没有回头,他们要把最英武的背影留给这座守护多年的城池!
这是他们最后的温柔!
陆岩挺躲在自己铁匠铺中的墙缝中,恰好目睹这一幕,他稍作迟疑,然后坚定地跑出去拦在阮蒙的马前。
简短的几句话后,又折返回来,只见他一趟趟地把自己铺子里的武器都抱了出来,一件件递到骑兵们的手里。
“三百兵器,愿我们的将士凯旋!”
他恭敬抱拳,一遍遍高声喊着,满含热泪看着他们离去,然后扛起两把武器,头也不回往城中走去。
……
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是一场擂鼓在胸的战斗,阮蒙只下了一次命令,“你们手中的武器,未曾饮过血,这一次,那便让它们都如愿吧!
大宋将士!以血誓血,片甲不留!”
城中的百姓听到这样的喊声,无不泪流满面,除了老弱妇孺,成年男子们,自发组织成不同的小队,登上了四大城门的城楼。
岳云看着最后回来的斥候,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金人的进攻怎么会提前了?
已经把临安的细节交代清楚的楚星河,尽量安抚着岳云,生怕他执拗起来,再违抗皇命。
岳云不敢告诉她楚烈已故,把她扶上马背,并吩咐背嵬军整备待命。
但是楚星河看到他阴沉的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秦桧!罪加一等!”岳云边骂边来到马车旁。
赵伯琮和何铸的马车在军队中间,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他再次前来请命,“岳云请求先行带兵驰援汴京!请大都督和何大人,随大部队慢慢前行!岳云定不辱使命!”
岳云的手按在腰间,这一次,他总算体会到了宋代将官的苦!
但是他不想大宋,再被人称为“怂”!
林平已经早早地回了临安,可能秦桧的举动他也需要监视,岳云想,只要自己能够进入马车,要控制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易入反掌!
前方战火纷飞,而这里还茶香四溢。
车帘掀起的瞬间,那张稚嫩的书生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大……都督?”
“放肆,岳应祥,竟这等失礼!”何铸板着面孔,一副欠打的样子。
赵伯琮一抬手,正色道:“无妨!赢官人的行事我非常喜欢!怎么,你想先带兵前往?这在我大宋,可无先例!”
小小年纪,摆出老子的做派,岳云不可谓不气。
“没有先例,可以破例!”岳云抱臂往车边一靠,“算了,反正汴京你们也没想要!”
何铸的胡子都要气地飞上天了,指着岳云就要一顿臭骂!
“文官指挥武将?上下五千年,也就你们做得出来!”岳云冷哼道,“我爹在你们手中为质,你们要我拿下汴京去换!却给我上一道紧箍咒,生怕我拿下汴京,自立为王吗?”
岳云的手,指着何铸,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赵伯琮的领口,就把他拖出了马车。
何铸被他这一动作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岳云把赵伯琮一把抱起,快速来到不远处的青鸟旁,一推一送就把赵伯琮送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也踩着马镫上了马!
楚星河不解地看着他,再打量赵伯琮,竟不敢言语。
“出发!”
赵伯琮被他箍在马背上,毫无惧色。
马腾空而起的时候,他反而咧嘴笑道,“赢官人,你可以啊!”
“赵伯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就算你是未来的皇帝,这一次也必须听我的!不为别的,我只为我爹!汴京你爱要便拿去!”
岳云说话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地入了赵伯琮的耳朵!
一时间,这十几岁的小皇子,变得哑口无言,生怕一句话说不得不合他意,被他一刀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