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卿华身处四面徒壁之处,正是百无聊赖不知所措之时,却在门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她心弦骤然绷紧,后背紧贴墙壁,虎视眈眈着来人在石室门口投下的人影。
手已经不知不觉摸到怀中常珏留给她的那件东西上面,整个人蓄势待发,似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按下去。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那个人在她面前一点点显露出了身形。
不是魔教教徒,来人一身青衣,头带白纱帷帽,观其身形,乃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似乎也没料到对面是她,怔立良久,似乎是正隔着白纱,打量着谭卿华。
她开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惊喜和迟疑:“姐姐......是你?”
谭卿华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她看着那个女子,迟疑道:“你是......”
那女子道:“姐姐忘了吗?十九年前,便是你替我......”
还未说完,她便掀开了斗笠上的面纱。
谭卿华看着她的脸,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惊愕之色:“你......你......你就是......”
那女子连忙打断她的话,制止她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姐姐心里明白就好,不必在人前说出来。”
下一刻,她就将掀起的白纱放了下来。
谭卿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半晌,她道:“......这些年,你过地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姐姐关心。若不是姐姐当日助我脱离牢笼......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不必谢我。”谭卿华道:“妹妹得谢谢云掌门。”
提到云成衍,谭卿华默然了半晌,似乎情绪又沉入了悲伤之中。
那女子道:“当年实在对不住姐姐,妹妹全身心都在忙着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之事,根本无暇顾及姐姐,亦没有告诉你我的去向,使至你我二人二十年后的现今才得以相见......这些年,姐姐过地还好吗?会不会......”
谭卿华道:“在九华山未遭横祸之前,云谭两家在外界的传言中一直都风平浪静,我又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呢?也是多亏云掌门帮我......往事勿要重提了,都过去了,只是......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姐姐,我是来救你的。你跟我走吧。”
“走?”谭卿华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江湖上现今纷纷扬扬地都是姐姐身在魔教的传言,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
“我的踪迹?九华山被灭已有四年,我也随之销声匿迹了四年,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在江湖之中传出了踪迹?”谭卿华道:“妹妹你半分武艺都无,又是如何进来这里的?”
“中原武林各派已经集结所有人力来此,我便是随着他们那堆人马来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常珏这头,周长老不敌这众多中原武林人之力,已经渐落于下风,眼看她就要失手被擒,突然一阵掌风从门外呼来,生生劈退了那只差点抓住周长老的手。
“众多高手围攻我神教长老一人,这便是所谓的中原武林正道吗?”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在空旷的地宫响起。
周眉瑶既惊且喜:“宫主!”
不声不响间,地宫玉座面前已经站立着一个修长的黑影。
江菁言拂袖在玉座上落座,这边的武林盟主孙不瞑已经脸色巨变:“江菁言!”
作为武林正道之首,他当然认识这位魔教宫主,并且也深刻地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可怕。
躲在暗处的云丹枫看着江菁言,不言不语半晌,突然道:“不对。”
常珏道:“什么不对?”
云丹枫道:“这位魔教宫主......我瞧她额角发黑......似乎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像是练功不当......走火入魔而致。”
江菁言慢条斯理道:“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你们中原门派之间,选一个人,若他能接下我三招,我便放你们走。”
“二,不必比试废话那么多,你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
孙不瞑迟疑了:“这......”
“盟主,我们还犹豫什么?”有人忍不住了,道:“我们今日来此,便是要让魔教妖人以血偿还平日之债,为什么要跟这妖女那么多废话?!”
“这妖女就是有三头六臂,一人怎么能敌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名门正派来此魔教,若是不能将他们一举歼灭,拿下他们的首领,让外面的人听去了,岂不成了笑话一般?”
“你们以为,自己现今,就不是笑话了吗?”
江菁言偏首,脸现思索之色,道:“本宫记得,你们中原,好像有一句话......‘夫发号布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
“发动众人之力,对付我一人,别说打得过打不过,就算打过了,在座各位,可就都成了他人口中以多欺少的‘乌合之众’了。”
一人不屑道:“自古以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妖女分明就是怕了我们,才会说出这样的畏葸之言。不如一举跟她拼了,今日一战若是胜了,我们在座各位今后可将留名青史,如此天赐良机,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江菁言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出声,随即脸一点点冷下来,鄙夷道:“谁是胜者,谁是败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败寇,还尚可未知。你们不会真以为,我神教只有本宫一人吧?”
孙不瞑害怕的正是此事。
他和自己手下的人与魔教周旋多年,当然知道魔教到底有多少高手,与九华山一战,魔教是死了近乎一大半的高手,可是存活下来的实力仍然让人不容小视。今日攻入魔教,一路却只有些微不足道的虾兵蟹将,这着实是太蹊跷了。
直到此刻,看见宫主,他才突然警觉,自己和其他人这些人,是否其实已经进入了对方设下的捕网?对方早已布局好一切,就为了实现接下来的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
孙不瞑沉默了半晌,上前一步,道:“我来接宫主三招,只希望三招之后,宫主能够说话算话。”
“盟主!”
“我以为盟主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想到却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孙不瞑脸色不怎么好看,前有魔教教主,后对众人的口诛笔伐,当真是进退不得,左右为难。可是今时今刻,还是以保住自己小命为上,当即不理会身后的谩骂,走上了前来。
第一招,江菁言没有用任何厉害的绝学招式,只是单纯地斜掌劈来。直击孙不瞑面门。
孙不瞑运气执剑,以剑身抵御这一招,只听一阵恍若利器相撞的“喀嚓”声,他脚下骤然后退三步,尔后收剑,道:“承让了。”
这只是个开始,懂武学之人都知道江菁言才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夫,于是下一招孙不瞑更加严阵以待,唯恐对方突然发难。
江菁言又是一招击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招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也的确平平无奇,孙不瞑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瞬间破解。
这显然不是江菁言真正的功力,他有些弄不清楚这魔教教主要做什么,卖地什么关子。然而站在对面的江菁言不容他多想,便开始使出了最后一招。
江菁言一手托天,一手向地,深蕴内力自掌间流转,看起手式,赫然是魔教历代宫主的绝学“千手修罗掌”。
双掌迅速收回,结印于身前,又很快向外推出,换了招式。变化之快,令人措不及防。只是瞬息之间,掌影便已经出现了数十种变化。
孙不瞑脸色大变,却又不敢后退,硬生生接下。
一连后退数十步,他捂着胸口,咬牙将嘴里的血咽回去。身子踉跄两下,才总算站直,向江菁言抱拳道:“幸蒙宫主......承让,现下宫主是否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江菁言不说话,只是坐回了玉座上,沉着脸看地。得到默认,孙不瞑带着一众人就欲出殿,可不出所料,这些人还和方才一般不肯就范,冥顽不灵。
叫嚣声此起彼伏:
“盟主!你怕这妖女做什么?”
“孙不瞑!你这般贪生怕死的畏缩小人,怎配做我们中原武林的盟主?!”
“中原武林的脸,都让你一人丢尽了!”
江菁言手肘支在玉座扶手上,撑着额头,冷然道:“你们走不走?”
孙不瞑脸上迟疑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有人道:“妖女,今日不取下你项上人头,我们中原武林绝不罢休!”
江菁言眸光骤然一冷,拂袖站起:“真是不知死活。”
现场的气氛不应该说是“剑拔弩张”,而且完完全全乱成了一团,孙不瞑惊慌失措地想要维护秩序,可是众怒之下,早已没人愿意听他的规劝,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鼎沸人潮声里。
常珏知道,这不止是场门派纠纷,还是关于两个国家积年的怨愤,势如烈火,一点就着。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和云丹枫一起出头,阻止这群人打起来。就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方才还叫嚣地最凶的一位仁兄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人惊慌上前,连忙摇他,还没问出个三七二十一来,就接二连三地倒下了一群人。
有人叫道:“不好,有人放毒!”
“肯定是这群魔教妖人捣的鬼!”
“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这里就她们两个妖女在此,如何能让她们动手?”
江菁言不明所以,正欲不悦开口,她才一站起,身形便一晃。
接着脸上开始闪现出了一丝惊诧之色。
不待这些人争论质问完毕,所有武林正道全都浑身无力地摔倒在地,无一幸免。
常珏并未感觉身体有恙,问云丹枫,云丹枫也没有,便估计这些人中的东西应该有距离限制,他们离得远,所以并不受影响。
看这些人的反应,应该是中了某种迷香。
为什么好端端地,会突如其来地来这一出?
常珏起先也怀疑是魔教之人干的,却发现此时的魔教教主竟然不比这群人好多少,直接从玉座上摔倒了下来。
她脸上半是茫然,半是恼怒:“什么人?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使些下作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