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捞人
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午休时间连着自由活动,就像可乐加冰,奶茶加料,快乐都是双倍的。
预备铃还没响,教室早已空空如也。此刻只剩下崇星和向渊还坐在位子上,迟迟没有动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陈年往事还要搬出来回想。
真他妈矫情。
崇星暗骂了一句,余光瞥见向渊平静的表情下眉眼自然地舒展着,这才放心拎过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摸出防晒喷雾,照着自己兜头喷了满脸。
如果不是答应崇女士假期要去串戏,他其实也懒得喷这些东西,可既然答应了,总不好串戏串过去一个炭烧的自己。
他站起身,对着脖子和胳膊又喷了几下,瞥了眼旁边正安静做题的向渊,崇星心下一动。
“来。”拉着胳膊给人拽起来,“闭眼,憋气。”
向渊皱眉:“不。”
“这是防晒。”
向渊依然拒绝:“不用。”
而且似乎听到‘防晒’两个字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和上次的不一样,很清爽的。”崇星摇着喷雾瓶,解释道。
“......不。”
“不什么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懂么?给我喷!”身体猛地往前一倾,距离瞬时缩近,向渊下意识被逼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腿划在地砖上,锵的一声。
“闭眼,屏息。”
向渊被逼无奈只好仰起头,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老木头这副乖巧样,崇星没忍住,勾着嘴角笑了下。
“憋住气。”随着这声叮嘱,喷头发出“呲呲”的声响,白雾缭绕,不一会儿,白雾变成了透明的水雾,滴落在向渊棱角分明的脸上,顺着鼻梁、下颌线的弧度,逐渐隐形。
“行了,睁眼吧。”崇星显然没喷过瘾,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要拉人起来。
向渊起身拿过崇星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垂眸看了眼崇星而已,就把人给惹毛了。
“你给我!”
向渊没吭声,手在空中晃了晃。
“......”
狗比。
两人抢来抢去正闹着,丝毫没注意到教室后门进来的一道不和谐的身影,直到那人出声,崇星才停下争抢的动作。
“呦,真不愧是大明星啊,这么精致呢。”只听那人嘲讽道:“啧啧啧,一个男beta还喷防晒,娘不娘啊?”
崇星转身便看见了那阴阳怪气的源头——八班的许之航。
常年找虐的alpha说的就是这货。
两人在高一时就打过一架,约在校外,打得挺惨。
准确地说,是许之航被打得挺惨。本以为接下来的两年,许之航会收敛些,没想到这人变本加厉,愈发猖狂。
他的猖狂,不是明面上硬碰硬的狂,而是背地里说闲话,找抽的狂。
秉持着不跟傻逼争论的原则,崇星也就不计较了。
谁知道这人换了个作战方式,暗地里说闲话不行,改明面上嘴欠。动不动就飘到崇星跟前冷嘲热讽,满嘴喷粪,收拾一顿不行,过几天还来喷。
这不,新学期第一天,许工又定时定点来施肥了。
“这么怕晒黑啊,怪不得一点男人味儿都没有,有个o天天围在身边,也上不了,你说气不气?”许之航刻意做了个顶胯的动作,笑容恶劣道:“哦,我忘了。他是个beta,没那个功能。”
崇星抓过向渊手中的防晒喷雾,上前两步,一脚踹向许之航的膝盖。
他一手抓住许之航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起喷雾,上下摇晃了几下,对准他的脸用力按下喷头。
“变娘喷雾啊,那你不是特喜欢?”
“咳,你他妈松手!”许之航半跪在崇星身前,双手攥着崇星的胳膊,被喷雾呛得直咳嗽。
他想要歪头躲过,又被崇星掰过来直面喷头,眼角被熏得通红,细看之下,还藏着几滴眼泪。
“别整天用娘不娘的评价人,好像自己没有一样。”
“你他妈才没娘!”
喷雾是他随便拿的,本来没剩下多少,喷了几次,已经彻底空了。
崇星用瓶身拍了拍许之航的脸,“给你吧,照着这个牌子买。”
冰凉的金属贴在滚烫的肌肤上,许之航被激得一抖,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预备铃恰好响起,崇星满脸嫌弃地拍了拍手,然后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向渊默不作声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许之航,接着淡漠转身,也离开了教室。
谁也不知道在两人离开教室后,许之航竟然真把那罐空了的防晒喷雾捡了起来,还用手擦了擦。
脸上带着可疑的红色,仓皇地跑出了七班教室。
*
两人赶在上课铃响前,去操场集了合。
开学第一天本来心情挺好的,可被许之航这么一搅和,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照例的热身运动后,大家原地解散。偌大的操场四处分散着小团体,凑在阴凉下聊聊天,偷摸拿出手机开个黑,有些精力旺盛的a们还会打打篮球。至于新时代abo这样的,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解散后,三人便自发地往树荫处走。
“崇星,来一局?”班长虞城抱着篮球站在不远处邀请道。
虞城是个alpha,人帅性格好,平时也很关照七班的同学们,属于一呼百应的人气选手。
按照往常,崇星是绝对不会掺和到一群a中间的。
可崇星自己也说了,他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来。”
他脱下校服外套,随手扔给旁边的虾片,接着转头朝球场跑去。
“我没看错吧。”虾片揉了揉眼睛,指着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问旁边的向渊:“那是崇星?传闻中厌a如命的崇星星?”
“......”向渊望着那道身影没有回答。
崇星的身形已经较普通的o要高一些,壮一些了。可站在一群强壮的alpha中间,他的体格仍显得有些单薄。
球场上的崇星是很耀眼的。
跟身高体量都没关系,他眼中仿佛没有先天差距这种东西,运球、上篮、得分、一气呵成,不怯也不燥。
丢球了,会喊几句,给自己和队友加油;进球了,也会大大方方地笑起来,和队友击掌庆祝。
沉浸在运动中的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光芒,挥汗如雨便是他的浪漫。
场外,已经有同学为这种光芒所折服,吹了几声口哨,又发出叫好的欢呼。作为星粉第一的老虾更是以身作则,捂着脸,频频发出鸡叫。
还他妈是公鸡叫。
声嘶力竭,沙哑,而且咯痰。
向渊抱着胳膊,理智地往后退了几步。
运动后,omega的信息素味道会不受控制地变浓。
特别对于像崇星这样,信息素本身就很浓郁的o来说,过度运动绝对不是个好开端。八壹中文網
好在他懂得适可而止,打了一局,就从球场上下来了。
体质问题总是给o们带来诸多不便,无法尽兴的事情充斥在生活的每个角落。眼下就已经有敏锐的a嗅到崇星的味道,开始交头接耳,细细碎碎地讨论起来。
“崇星星,收一下信息素。”虾片好心提醒。
“我知道。”崇星接过外套,压着声音说。
崇星蹙着眉,仰头灌下一大口冰水,随着汗液蒸发,气味开始慢慢散去。他听着周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的议论声,感到一阵烦闷。
“都关上鼻子,别他妈闻了!”
扰人的声音瞬间消失,比他的信息素消散得还快。
“你现在可以啊,信息素控制得越来越上手,驯a也驯得越来越上手。”虾片给崇星扇了扇风,让他消消火气。
崇星自动忽略掉后半句,“都控制好几年了,再不上手我可以切腹自尽了。”
“呃——”相当不上手的虾片感觉肚子被人捅了一刀。
向渊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他是个beta,世界里本就没有信息素这个概念,崇星和虾片说的这些东西,他不太能理解。
什么浓郁、控制,他闻不到,也感受不到。
信息素于他而言就像是空气,终日环绕在身边就是永远也抓不到。
崇星和虾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待着下课铃响。
微风吹过,树影缭乱下,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从崇星的脖颈处飘出来,隐隐约约,滑过向渊的鼻尖。
向渊愣了下,抬眼看向没有丝毫反应,仍在和崇星谈天说地的虾片。
只以为是春日下,某朵刚开的花。
*
开学第一天很快过去了,校门外,向渊家的车就停在道边。
他拉车门的手一顿,问身后的崇星:“要不要送你?”
“你去体检,送我干嘛。”崇星朝他挥了挥手,“走吧,我回家了。”
向渊坐上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崇星的背影,他双手插兜,斜阳下,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镀着层霞光,脚下踩着一道瘦长的影子。
天边晚霞铺陈,落日熔金。他望着那道影子,不知不觉间有些出神,直到司机开口喊他:“小向,直接开车去医院吗?”
向渊“嗯”了一声,低头拿出手机。
聊天界面上,是一条语气平平,没有标点的消息。
木头:到家说一声
司机发动车子,朝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那道瘦长的影子最终消失在了后视镜的尽头。
自从八岁那年放学回家的路上遭人绑架后,崇星就很少自己一个人回家了。小学的时候有专车接送,崇椿隔三差五会跑到校门口接他。
为了让崇女士放心,初中的时候崇星拉着向渊报了散打班,参加了青少年散打比赛。他拿了银牌,对门的木头拿了金牌。
崇女士这才同意让俩孩子结而行,不用司机接送。
兜里的手机“嗡”的一震,崇星翻出来,看到了向渊发的消息。
他顿住脚步,拿着手机往身后张望,依稀能看见校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潮和车流,有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从身边经过,脸上表情生动。
崇星敲下个好字发送,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若有所思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正想着,视线突然扫到水果摊前有个身影特别熟悉。
八岁时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往外翻涌,逼仄狭小的房间里,男人像是一座山。
那可疑男子拿着颗色泽鲜艳的橙子,弯着腰,递给旁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扎了两个俏皮的小辫子,笑起来特别甜。
环顾水果摊四周,并没有发现小女孩的父母,没等他观察完,那男人就牵起小女孩的手,作势要往怀里拽。
小女孩泪眼汪汪的,试图反抗,男人便伸手捂住她的嘴。
崇星没再多想,拔腿跑过去,凌空一个飞踹,直击面门。
“嘭——”水果箱散落一地。
男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捂着嘴含糊不清道:“你他妈谁啊,怎么打人呢?”
“我是谁?我是正义的伙伴!”
崇星甩下书包,膝盖压着男人的肩膀,又是一顿正义的铁拳,边锤边说:“我让你拐卖儿童,让你绑架未成年......”
水果摊前的小女孩见这情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
拳头尴尬地停在空中,“啥?”
*
向渊刚到医院,正准备体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亮起一个星星图标。
向渊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他接通电话,只听手机那边的人语气中带着讨好:“木头,来捞我一下呗。”
司机刚在医院找好停车位,就见向渊胳膊上搭着校服外套,大步走了出来。
“小向,这么快就体检完了?”司机扭头问。
向渊关上车门,“叔,先去成华旁边的派出所。”
司机满头问号:“去派出所干嘛?”
向渊沉着脸色,蹦了俩字儿:“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