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出来了。虾片瞪着小眼睛,捧着成绩单不敢相信地说:“崇星星,我进前一百了!”
“具体多少?”崇星问。
虾片咧一笑:“九十九名。”
“继续努力,期末前五十。”
“......你让我去卖零食吧,求求了!”
这次考试成绩还算理想。崇星因为数学拉了不少分,好在其他科目都发挥稳定,英语单科是年级第一,总体下来排到了年级第五的位置。
向渊的理科成绩一直很高,文科也没给他拉太多的分,排在了年级第三的位置,一如既往地压在了崇星前面。
早自习晨会的时候,老班着重表扬了两人文理互助小组的成果,还顺带夸了虾片一嘴。可给这货乐坏了,顿时学习热情疯涨,不卖零食了。
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崇星却不敢掉以轻心,这么早就笑出来。
周末就是向渊复查的日子,他可不想在这时候乐极生悲。
四月的最后一天,万里无云,天气晴朗,木头吃完最后一颗药,两人按照预约好的日子,准时去了医院复查。
到了医院,向渊先做了一些常规体检,后又被送去信息素科,做了更为全面的检查,周周转转花了很长时间。
医生已经在办公室等了有一会儿,两人拿着体检结果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窗户旁,抬头望天。
见两人进来,他转过头笑了下:“坐啊,体检结果让我看看。”
三人坐在办公桌的两边,崇星有些紧张地将体检单递上去。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纸张的翻页声在房间里空荡地回响。
“有起色。”医生说。
他将体检单转过来,指给两人看,“信息素感知度——较弱。”
崇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虽然知道木头这个病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但想到初试的日子,他就觉得迫在眉睫,一刻也耽搁不得。
“别灰心,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医生安慰道:“如果向渊的信息素感知度还是弱,我就不能让你们继续用这种方法治疗了。但好在有变化,治疗可以继续,只是要更加小心。”
“?”崇星不解地皱了下眉。
“毕竟向渊现在彻底分化成了alpha,你继续帮他治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医生解释道。
“嗯,我明白。”崇星点了下头。
“......”向渊侧目看了崇星一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医生打量着两人的小动作,笑着说:“我会再开一些稳定类的药物,崇星你继续按照我表格上制定的计划循序渐进地释放信息素,刺激向渊的腺体,有什么问题及时与我沟通。”
“信息素香水,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拉手拥抱等,都是治疗的必要手段。你们如果能将这些区分清楚,治疗会顺利得多,心理上也没有负担。”
“好。”崇星说。
向渊从面诊开始就一直没有言语,脸色沉静,似乎只是在认真听医生说话。
“向渊呢,有什么问题吗?”医生观察着向渊的表情问。
向渊顿了一下,接道:“没有。”
医生将体检单交还到两人手中,神情温润得如同这四月最后一天的阳光,“那就先到这里,期待下一次复查能听见你们的好消息。”
*
复查完,两人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推开房门,松的那口气,顿时又吸了回来。
房间里,向渊那张单人床已经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两米多宽的双人床,床上用品齐全,还有白色床幔,带蕾丝的那种。
“给你们的惊喜。”向阿姨不知何时来到了二楼,拍着两个小伙子的背,笑着炫耀道:“我早就想给你们换一张大床了,月末大减价,终于让我搞到手了,开不开心?”
刚被通知会有危险的崇星:“......呵,开心。”
“小星,这一个月辛苦你了。”向阿姨笑得跟朵花一样,崇星实在不忍心戳破。
“谢谢阿姨。”
“不谢,那阿姨去做饭啦。”
乐呵呵地送走向阿姨,两人对着大床上的真丝大被罩就开始发愁。
向渊张了张口,说:“要不我把单人床搬回来?”
“别了,阿姨会不开心的。”崇星索性往床上一坐,弹了两下,“还挺软的,就睡这个吧。”
向渊点了下头,转身换衣服去了。
趁木头去换衣服的间隙,崇星赶忙脱了外衣,换上家居服后放松地躺在大床上,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真软啊......”
这个月他几乎天天打地铺,腰真的有些吃不消。
还好向阿姨善解人意,买了大床,虽然要和木头同床共枕,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木头不介意,他就不介意。
小时候他们也经常一起睡,找回童年的感觉罢了。
向渊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崇星躺在床上,表情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他顿了下,问:“这么喜欢,刚才干嘛一脸纠结的样子?”
崇星撑着手臂支起头,看着向渊说:“毕竟医生刚说完我很危险啊。”
“又不危险了?”向渊坐在床边,垂头盯着崇星的脸。
崇星想了一会儿,接着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我相信你。”
说完又转过身,埋在了由被子和枕头构成的柔软陷阱里,无法自拔。
向渊忽的挑了下眉,倾身上前,贴在崇星身侧问:“为什么?”
“什么?”崇星转身转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眼前是向渊近在咫尺的侧脸,胸膛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他还有半条腿悬在空中,如果继续转身,顺势会压到向渊的腰上。
向渊的脸上仍是一贯常有的淡漠表情,他轻眨了下眼,好像在催促人回答。
崇星收回腿,往后撤了撤说:“问个问题而已,有必要凑这么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向渊追问。
“......”崇星坐起身瞪了向渊一眼:“还以为你耳背!”
他抓起洗漱包,下床就直直地往浴室走,完全不顾及身后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进门后将浴室反锁,靠着门板,摸着胸口顺了顺气。
崇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慌慌的,嘴皮子和腿脚都有点不利索。
他翻了下手机,确认好距发情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没道理会这样啊?
崇星纳闷地想着,洗了个心不在焉的澡,洗发水和沐浴露用错了好几次。
洗完澡出来,天色还见亮,朦朦胧胧的一层糊在窗外,给所有景色都罩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面纱。崇星头顶搭着个毛巾,带着浑身的热气坐在床边发呆,隔几秒钟擦一次头发,像是个动作迟缓的机器人。
向渊坐在学习桌前,侧头瞥了崇星一眼:“浴室里有吹风机。”
“哦。”崇星慢吞吞地回了一声,但是没行动,依旧坐在床边,用那个迟缓且卡顿的动作擦头发,越擦越慢,简直闪电附体。
“你是树懒吗?”向渊问。
“......啊?”崇星停下动作,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向渊轻声叹了口气,放下笔,走到崇星跟前,直接拿过了他手上的毛巾。
“不、不用。”崇星尴尬地往后坐了坐,表情有些纠结。
向渊没说话,抬手按住崇星的脑袋,就开始用擦皮鞋的手法,暴风擦头,不到五分钟头发就干了,一滴水分都没有。
崇星顶着一颗海胆头,眼皮抽了抽:“不愧是你。”
*
入夜,四下静悄悄的,只剩下月光从窗帘一角漏进来,像这个时候唯一没睡觉的人。
自从在镜子里见识过自己海胆头的造型后,崇星的心就平静了,比死海还死。
但现在他和向渊睡在同一张床上,心里又不禁犯起了嘀咕,脑子里有太多事情闪过,使他毫无睡意。
突然想不起来小时候是用怎样的心情和木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了。
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有分化,更没有性别的破事横在中间。
这场床很大,睡下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他和向渊中间起码还隔出一个人的位置,手不挨手,腿不挨腿,各居一边,倒是相安无事。
两人平躺在床上,胳膊夹着被子,安安稳稳地闭着眼睛,谁都没有睡着。
“木头。”崇星闭着眼睛,小声喊了一句。
“怎么了?”同样闭着眼睛的向渊声音温沉地回。
“你睡不着吗?”
“我能。”
崇星先是睁了一只眼睛,瞟到木头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没有睁眼后,他便放心大胆地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那你怎么还说话?”崇星问。
“你吵的。”
“......”
对着向渊翻了个白眼,崇星又问:“你觉得感知障碍能治好吗?”
“......不知道。”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及治病相关的话题,之前都是凭着这么多年相处的默契,心照不宣地行事,他们还是第一次用沟通这种方式,尝试了解对方的想法。
“那......如果治不好呢?”崇星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在心里做好了不会有答案的准备。
良久的沉默后,向渊开口说:“那我也要谢谢你。”
崇星的心倏然沉沉地跳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本来就没期待过的礼物那般,惊喜又意外。
兴许是被氛围带动了,崇星酝酿了片刻,也开始剖白:“我才是要说谢谢的那个,谢谢你没怨我,谢谢你容忍我,谢谢你当初救了我,谢谢你......帮我抢回来手工泥。”
向渊低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感谢大会?”
他的嗓音偏低,沙哑而有磁性,笑的时候胸腔微震,盖着同一床被子的崇星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微乎其微的颤抖。
“我认真的,你笑什么。”崇星被笑得老脸一红,突然觉得木头在耍他玩,少爷脾气说来就来。
他翻过身,挨到向渊身边,想在他脸上搞些恶作剧解气。
“我知道。”话音刚落,向渊便睁开了眼睛。
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接,谁都没敢说话。
两人的距离比白天时还要近,眨眼的时候,睫毛都要缠在了一起。
深色的眸子里映着浅色的瞳仁,浅色的瞳仁里照样有深色的影子。
呼吸交换,信息素漫延,狭窄的空间里全是难以承受的尴尬。
但又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尴尬之下,清浅而无法名状。
崇星反应过来,率先一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赶忙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慌张地说:“明天还有运动会,赶紧睡吧。”
“睡吧。”向渊嗯了一声,却久久没有闭上眼睛。
直到崇星入睡,他还打量着旁边的侧脸。
时间在夜里消失得很慢,仿佛没有尽头般,他有足够多的空闲将这个人的脸印在脑海里,深刻到四季变迁,年华飞逝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