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来到了七月。
日子似乎在一张张试卷、一页页练习册、一管管用光的笔芯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粘稠的树荫透过窗子渗进教室里,崇星就在这样如墨般的树影里,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午休。
临近期末,同学们都铆足了劲儿在复习。连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家伙都拿起笔认真地写了几道题。
期末复习,三人组自然少不了学习会。
空调房、冰咖啡、西瓜拼盘......惬意而舒适的环境不小心就会让人忘了学习这回事。
好在他们还有向渊这位监督大师在。
木头翻了页练习册,手抵着唇边发出一声闷咳,第四次打断了虾片的瞌睡虫,第三次打断了崇星的发呆。
“我不行了!”虾片哀嚎了一声,瘫在桌子上开始犯浑:“连续两周了,我一局游戏都没碰,没有小哥哥我要死了。”
崇星拿起桌上的冰咖啡喝了一口,稍微清醒了下脑袋。
复习的进度其实很紧张,但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周都沉浸在这种紧绷的氛围里了,别说虾片,连崇星都有点遭不住。
只有向渊这块木头还保持着四平八稳、不急不躁的状态,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一架披着人皮的学习机器。
崇星揉着太阳穴说:“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好。”向渊瞥了下崇星的脸色,缓缓合上了本子。
虾片一个激灵从桌上爬起来:“那来局游戏吧。”
向渊冷冷地扫了眼虾片,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崇星支着下巴,拖着音调道:“来啊。”
“......好。”向渊又默默拿出了手机。
虾片:老双标了。
很快上号进入游戏,虾片万年中单,不给就送,没人能抢他位置。
崇星没他那么无赖,射手位被抢,就选了打野。
“你应该多学学我。”虾片往嘴里塞了口零食说,“硬气一点。”
“放心,照样能c。”崇星回给他一个自信的眼神,视线重新落回了手机上。
向渊只会辅助,除了奶妈不玩儿别的,当然也没人抢他辅助位就是了。
游戏前期顺风顺水,唯一不同的是小奶妈舍弃了自家射手,一直跟在打野身后转悠,陪他打野,陪他入侵,挡在他前面死,看起来相当称职。
不过很快射手就忍不住了:辅助?
别看没发什么内容,就这俩字一个问号在游戏里相当能说明问题。
崇星抬起头看了向渊一眼:“不用理他,继续跟我。”
向渊“嗯”了一声,操纵着小奶妈继续跟在打野后面。
在射手被对面双人组强杀后,这人终于爆发了:辅助不跟我你瞎转悠什么呢?看不出来谁强吗?
向渊停下动作,打字:看不出来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射手,他愣了片刻,站在一塔下开就始疯狂输出。
这个输出自然不是指他的伤害,如果能把打字的速度用在游戏上,他估计早就超神了。
人挺菜,自尊心倒是蛮强的。
其实向渊跟崇星的打野游走,也不是瞎跟的,他们俩把对面打野压得经济很低,还抓了几波中和上,现在虾片的伤害也起来了,要赢游戏不见得非要用射手。
在打赢一波中路团后,崇星拿了五杀,直接在“pentakill”的声音中,丝血推完了水晶。
“帅炸了。”虾片喊着牛逼,然后给崇星的五杀截了个图。
水晶爆炸前一秒,向渊特别诚恳地打字:真看不出来
射手估计已经被他气吐血了,一出游戏就赶忙退出了房间。
崇星还贼气人地给射手点了个赞。
“行啊,崇星星。”虾片吹捧道:“隐藏实力这么高呢?”
崇星放下手机说:“别吹了,赶紧背题吧。”
“不好意思各位,手太快,我已经点开始了。”虾片一脸狡猾地拿起手机,给两人看进入游戏的界面。
向渊板着脸说:“最后一局。”
“得嘞。”虾片狗腿子似的给向渊揉了揉肩膀。
这一局三人都顺利地拿到了想要的位置。
进入游戏前,虾片瞅着对面的id就开始嘀咕:“诶?这个名字好眼熟啊。”
“哪个?”崇星问。
“就这个[两只小船]。”虾片奥了一声,恍然大悟地说:“对面是裴主席。”
崇星稍显讶异地问:“裴青舟?”
“对。”虾片肯定地点了点头:“在游戏群里看过别人发他的战绩。”
崇星看着载入界面的控制型小萝莉,很难想象背后的人会是裴青舟。
他掀起眼皮瞄了眼玩奶妈的向渊,突然明白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猛男爱玩辅助的......
下意识扫了眼对面射手的id:王霸天下
应该不是双排吧?
崇星在心里挂了个问号,买好装备,上线补兵。
虾片率先打了声招呼:裴主席?
对面很快回了一句:你是?
虾片:崇星
崇星猛地抬头:“你说我名字干嘛?”
虾片尴尬地挠了下头:“......我说我是谁裴主席也不认识啊。”
两只小船:巧
虾片:崇星是我家射手,裴主席双排吗?
两只小船:嗯
王霸天下:闭嘴打游戏,懂?
听这个语气......好像知道是谁了呢?
虾片抬起头和崇星对视了一眼:“打爆他们。”
崇星点头:“正合我意。”
下路双人组的对决开始得无声无息,却又十分激烈。
看着在草丛埋伏的虾片,崇星难得开了麦:“打野过来,四包二能越。”
打野回了一个‘收到’清完野怪就蹲在了下河道。
很快,下路爆发了一场小型团战。向渊手里还握着[干扰]技能,0伤越塔,崇星直接收了两个人头,肥得流油。
虾片清完中路兵回家补状态,看着小地图说:“崇星星你小心,对面中野也包过去了。”
崇星说:“知道。”
在塔下猥琐地补完兵后,对面打野在上路露头,中路也回了线上清兵。
双人组眼看着就要正面刚一波了。
互相试探着虚实,在对面射手一个走位失误后,崇星果断上去a人,没两下就给他a到了残血。裴青舟操控着辅助顶在他家射手前面,尽全力保护着。
崇星又果断交闪,上去收掉了射手的人头,回身配合向渊,顺手收掉了辅助的人头,二对二完胜。
两人破了一塔,回城的时候却被对面的打野抓了。
崇星残血逃生,向渊则光荣地交代在了塔下。
双方射手上线的时候,辅助都还在泉水没出来。
崇星看着对面的id在他面前跳了个舞。[王霸天下]果然按奈不住,上来就跟疯狗似的a人,两人一对一打得正好,对面中野突然从草丛钻出来,崇星仅剩丝血逃跑,又被王霸天下交闪击杀。
他看着变灰的界面,啧了一声,开始调整装备。
崇星刚复活,瞅了眼下路就想笑。
只见向渊操控着小奶妈在跟对面打控制的小萝莉对a,俩人一个加奶一个很肉,对a起来就像是在挠痒痒。
可即便不掉血,俩人还是在锲而不舍地a对方,好像凭着毅力就能将人熬死一样,又憨又可爱。
“你干嘛呢?”崇星噙着嘴角问。
向渊面不改色地说:“消耗。”
“好,你可别给自己玩死了......”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打野又一次从草丛里钻出来,配合辅助直接宰了小奶妈的人头。
向渊很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微弱,但还是被崇星察觉到了。他很少能看到木头“垂头丧气”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气得不轻。
崇星说:“你别气,我给你报仇。”
向渊顿了一下:“......我没。”
虾片在心里偷笑:这种糖真是天天嗑不完呢。
崇星死了一次,节奏有些乱,但好在经济优势摆在那里,加上木头无微不至的保护,还有虾片已经成型的伤害,这场游戏赢下来并不难。
推高地前,裴青舟打字问:还玩么?
崇星赶在虾片之前回绝道:不了
虾片眼巴巴地说:“再来一局五排吧。”
“想都别想。”崇星速战速决地推掉水晶,一显示胜利两个字,他便把虾片的手机控制住了,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退出游戏没一会儿,崇星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习惯开静音,回消息也是看心情,随心所欲的样子会让人觉得有些高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懒得打字而已。
手机躺在桌角,又震了一下。
虾片停下笔问:“不看一下吗?”
“你学你的。”崇星曲起手指叩了两下虾片的卷子,拿起手机,耷拉着眼皮开始翻看消息。
给他发微信的人是裴青舟,但对话框里却有两条让他不解的内容。
z:崇星你知道o发.情期的征兆吗?
z:发.情期用抑制剂没伤害吧?
他皱着眉开始打字,删删减减也没发出去。
向渊下意识往他旁边靠了靠,问:“谁?”
“裴青舟。”崇星自觉地把手机伸出去一些,给向渊看。
向渊垂下视线,大概扫了眼屏幕上的对话,沉着脸色道:“他问你omega的发.情期干什么?”
“谁知道。”崇星摊手表示不知,视线重新回归到对话界面上,把刚打的字发送出去。
日生:大多是发热头晕,没什么伤害
回过去这句话,对面马上打来了语音电话,崇星拿着手机起身出了房间。
崇星出去后,向渊也站起身开始在书架上找东西。
虾片问:“找什么呢?”
向渊说:“omega用的生理手册。”
“找那个干什么?”
“......给裴青舟寄过去。”
*
期末成绩是放大榜,整个年级的排名都在上面。
向渊站在榜前扫了眼前十名,转身便退出了人群。空出的位置迅速被人潮填满,议论声喧嚣不止,有些吵闹。
崇星还在找虾片的名次,暂时没有离开。
“崇星星我找到了!”虾片挥手道。
“多少名?”他走过去问。
虾片指着榜单上的名次,开心地说:“九十八名。”
“......有进步。”崇星很想说费了这么大劲,你就进步一名啊?但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变成了有进步。
退出人群,崇星离远扫了下自己的名次——第四名,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崇星。”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
崇星回过头,愣了下说:“裴主席这么厉害,又考了年级第一。”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揶揄我了?”裴青舟推了下眼镜:“上次谢谢你。”
“好说。”
“请你吃饭?”
“别,你家那位会吃了我的。”
“不至于。”裴青舟嘴上说着不至于,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崇星看着裴青舟嘴角的笑意,“老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裴青舟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道:“是不一样了吧。”
“你可别秀了。”崇星挥了下手:“走了啊,回见。”
裴青舟:“你也早点变得不一样。”
崇星笑了下,没接话。
他和裴青舟是初中同学,两家的家长也都互相认识,裴家办乔迁宴的时候,崇椿还领着他一起出过席,捧过场。
那时候裴家正在投资一个电影项目,崇椿作为女主角和监制,少不了应酬的场合。两家自那时起结下了友谊,崇星和裴青舟也因此成了朋友。
崇星转过身走了几步,就看见向渊斜靠在走廊边,投来一道关注的视线。
他神情闲散,眼神一如往常平静,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细看之下会发现眼底夹杂着冷漠,凛冽又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透着股寒意。
崇星嗅着空气中隐约飘散的冷杉味儿,不明白这块木头又突然发什么神经。
他走到近处,问:“怎么了这是?”
向渊不说话,他便猜测道:“考第二名心情不好?”
他当然不是因为考第二名心情不好,只是看到排在自己名字上面的裴青舟和崇星说笑,心里就没来由地发闷,堵得让人难受。
向渊忽然冒了句:“......头疼。”
“啊?怎么突然头疼?”崇星伸手便想试向渊的温度。
手在挨到额头前一秒被人一把拽住,“难受。”
崇星“哦”了一声,斜眼瞄了下木头的表情。他任由木头拉着手,调整好呼吸后慢慢释放出信息素,尝试着用味道安慰他一下,“这样呢?”
他之前没做过这样的事,也不太熟练,但手册上说这样的方法比拉手管用。
向渊攥着崇星的手,半晌后,微哑着声音说:“现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