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星没再继续释放信息素,只是借肩膀给向渊稍微靠了一会儿。
“好点了吗?”半晌后,崇星问他。
向渊直起脖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特意退出半步远的距离,将眼神从崇星的脸上移开,好像不敢贪恋太久,又好像怕泄露什么。
“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会儿再走。”崇星说。
一a一o明目张胆地出入小树林,再怎么说都会让人浮想联翩。崇星赞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说法,但也没必要自找麻烦,徒增烦恼。
向渊会意,点了下头后,先一步离开了树林。
崇星倚着树干等了一会儿,正欲起身往林外走的时候,却被一道女声叫住了。
“等一下。”
声音听起来并不陌生,却一时间无法找到与之对应的面容。
崇星定住脚步,循那道声音看过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单手拨开树枝的遮挡,露出清丽的五官轮廓。
“还记得我吗?”她问。
见崇星不语,她便开口提醒道:“春游的时候,鬼屋。”
崇星微微挑眉,后背重新倚回树干,“记得。”
女生叫仇婉,和崇星他们一起玩过鬼屋,后来还给向渊送过情书。
仇婉走近两步,“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
崇星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那意思是——‘你都把我堵到这里了,还问什么有没有时间?’
“我跟向渊表白了。”仇婉迟疑了半秒,将话补完,“刚才的事情我也看见了。”
“所以?”
不难猜到仇婉撞见了刚才的事情,不过按照一般女生的思路,估计会认为他和木头真在一起了,故而黯然神伤一段时间,少有这种主动找过来的。
小姑娘还挺勇敢的,崇星暗想。
“他拒绝我了,但我不想放弃。”仇婉坦言道:“全校都在传你们在一起了,我知道那是谣言,不能当真,可刚才又撞见了你们......所以你能告诉我实情吗?”
崇星:“你自己都说了是谣言。”
“那你喜欢他吗?”仇婉瞪圆了眼睛,紧追不舍地问道。
崇星怔了下,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一副把他当成情敌的模样,让人情不自禁想逗几句,“向渊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
只见刚才还硬气十足的人,瞬间颓了几分,“他说要专心学习。”
“噗哈哈哈哈。”崇星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
“......”仇婉睨了崇星一眼。
崇星平复好情绪,嘴角带着笑意,“那你的对手是学习啊,又不是我。”
“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跟你有关系?”崇星收起多余的表情,“你知道我们不是情侣不就够了吗?向渊拒绝你的理由也不是因为我,与其在这里跟我耗着,不如想想怎么让向渊把注意力从学习身上移开,落到你身上。”
崇星这几句话说得不太客气,但如果这都受不了又何苦找他聊?
“那你们刚才为什么抱在一起?我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比起输给学习什么的,我更愿意输给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份喜欢也不会显得那么廉价了......”仇婉说得有点急,说着说着,眼睛里还蒙上了一层水雾。
“诶你......”崇星一看小姑娘要哭,顿时有些愧疚,“天地良心,我可没跟他抱在一起。你别哭啊。”
仇婉抹了把眼睛,眼尾带红地说:“我没哭。”
“向渊只是对我的信息素有一点依赖而已。”崇星叹了口气,“他只是在治病,而且很快就能治好。你不用多问,也无须多想。你的喜欢也不廉价,别伤心了。”
“真的?”仇婉眨了眨眼睛,试图理解崇星说的话,“如果真是这样,万一向渊喜欢你,那他可真惨。”
崇星无奈地重复:“是信息素依赖。”
“......说实话,你这样对他有点不公平。如果不喜欢他,你的信息素就不应该让他闻到。虽然我不了解那个病是什么,但肯定不是非你不可的。既然是治病,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死丫头到头来还是把他当情敌?
“还是那句话,与其在这挑我的刺,不如让木头...哦不,让向渊把兴趣从学习转移到你身上。”
仇婉摇了下头,“是从你的信息素。”
小姑娘好像找到了寻爱的新方向,和崇星聊完后,便羞羞答答地跑开了。
*
其实仇婉说得没错。
至少目前来看,木头的病并不是非他不可。医生也说过,可以找另一个浓郁的信息素代替,只是两人从来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毕竟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可以浓晕人的信息素,事情也是他主动挑起来,这责任理应他来担。找另一个费时费力不说,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配合。
不是崇星自夸,如今像他这样大公无私、乐于助人的青年实在太少了。
就算有,也多半是冲着老木头的身子去的......
等等,如果老木头找到一个符合心意的、可以发展成为伴侣的、且信息素浓郁的omega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下岗了?
芜湖~
不过这样一想,那他的做法确实对木头挺不公平的,总有种耽误人家找对象的感觉,仔细品品还有点自私?
崇星垂着头,若有所思地走出树林。
“怎么才出来?”向渊问。
“啊?哦,欣赏了一下景色。”崇星回过神,随意敷衍道。
欣赏景色?
向渊回头瞥了眼快被夜色笼罩的树林,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虽说是实践训练,但在野外露营这件事根本不现实。没有足量的帐篷,也没有足够的睡袋,更没有适合野营的温度。
别看白天阳光明媚的,到了晚上秋老虎就会告诉你什么叫山中霸王。
老班组织着大家生火取暖,顺便叮嘱,“晚饭在外面吃,到了十点钟,大家就各回各屋,别在外面逗留,省的着凉了,耽误后面的课程。”
距离十点钟还有四五个小时给这帮孩子挥霍。
大家生火的生火;烤串的烤串;捏饭团的捏饭团;压根没注意老班说什么,只听到了十点,然后低头看一眼手机,得嘞,继续嗨。
老虾已经跟着二中那个a遛了一下午了,此刻也全然没有回归三人组的想法。
同学们生起了四五团篝火,围坐在四周取暖,或轻轻哼歌,或嬉笑打闹,或捡起小学时常玩的游戏——丢手绢。
不在乎幼不幼稚,只是想把快乐尽情地填满这四五个小时。
崇星抱着胳膊观望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向了山坡。
向渊拿着热咖啡和厚外套追上来,递给崇星。
“去我屋拿的?”崇星接过咖啡暖手,撇了眼向渊手上的外套。
“多亏你朋友帮我开门。”
“焦花焦水很可爱吧?”
向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误会解开了?”
“是啊,本以为不在乎的,但终究是不希望有人讨厌自己呢。”
崇星边说边接过向渊手上的外套,平铺在草坪上,坐了下去,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抬起头对向渊说:“坐啊,看星星。”
两人并排坐在半山腰的草坪上,仰头望着完全黯淡下去的夜空。
在郊区总能看到比城市更闪耀的星星,少了霓虹大厦的干扰,此时的星星仿佛结在头顶不远处的果实,清晰的触手可得。
向渊闻着晚风里夹杂的青草味道,和旁边人身上淡淡的花香。
在朦胧的夜色中,他扭过头,好像看到了他眼底倒映的璀璨星河。
崇星看到远处落下一道短短的光束,他赶忙拽向渊的胳膊,“快看,流星。”
“?”没等向渊看过去,崇星就叫他赶快闭眼许愿。
能成真么?
向渊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条簌簌落下的长光,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如梦似幻。
崇星看着旁边的向渊,“许了什么愿?”
“没许上。”向渊说。
“......”盯着老木头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崇星笑出了声,“噗,你怎么连许愿这种事情都慢半拍。”
他手撑着下巴,笑得乐不可支。
向渊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明艳的笑脸,眸子里好像盛满了细碎的星辰,他一笑,光亮就溢了出来。
“你许了什么?”向渊问。
“希望我俩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啊,这个愿望最应景了不是吗?”崇星拍了拍木头的肩膀,“没事,你的愿望我帮你许了,实现我的就等于实现你的。”
“话说这东西也没什么科学依据,不靠谱的...”崇星自顾自嘟囔着。
“崇星。”向渊喊了他一声,却没继续往下说。
“?”崇星打量着木头的表情,不知怎么着,竟然回想起了白天仇婉说的那句话——‘万一向渊喜欢你,那他可真惨。’
崇星张了张嘴,“木头,你......”
这让他怎么问?
难不成真要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
如果不喜欢,他的老脸往哪里放?
如果喜欢,那更不行了,他岂不是真成了罪人?
思来想去,崇星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问法,于是忍住了疑问,将试探停止。
向渊同样如此。
他们在草坪上坐了很久,直到山风骤起,寒意来袭。
老班在下面召集大家回寝休息,他们默默地走下山坡,彼此无言。崇星摸着兜里变凉的咖啡罐,万语千言都暂放在了刚刚满天低垂的星斗中。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
紧张的学习进度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崇星也没再思考喜不喜欢的问题。
集训结束时有一场验收学习成果的考试,算是三校联合模考,为此大家都铆足了劲,没有一个人想掉队。
虾片追了几天的帅a,见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想要放弃了。
临考试前,他去人寝室送了张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现在正满怀期待地往自己寝室赶,最好一进门,就能看见手机上多了条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他怕是等不到了,好友的‘现场直播’他倒是能跟着听一听。
虾片在进入房门前,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息。
只听隔音稍差的酒店房门内传来如下对话:
“不行...那里真不行。”
“忍着。”
“先松手...木头,别。”
“向渊!哈啊——”
虾片趴门缝听得正起劲,屋内的声音却突然停了。
向哥这么快吗?老虾撅着屁股心想。
大概五分钟后,房门响动,从里面被打开了。
“哎呦——”虾片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泥。
门后的崇星和向渊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表情一脸冷漠。
虾片拍拍屁股站起来,笑得眼睛都没了,“你俩在屋里干什么羞羞的事情呢?”
“......”崇星白了他一眼,话都不想接。
“怎么样被我抓现行了吧崇星星?无话可说了吧?”虾片嘚瑟道。
崇星背着旅行包,对着虾片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直接给人扇弯了腰。
“哎呦我去,闹着玩下黑手是不是?”虾片愤愤不平地直起身,手里紧接着被塞了一瓶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瓶身六个大字——专治蚊虫叮咬。
两人前几天在山坡上坐了那么长时间,周围都是杂草,崇少爷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脖子连着后背红了一大片,脚腕上也有些红疙瘩。
向渊给人连涂了几天的药,才稍见好转。
崇少爷还挺怕痒的,动不动就嚷嚷着不让涂了。以至于简简单单的上药过程染上了乌七八糟的颜色,变得有些少儿不宜。
得知真相的虾片捧着药瓶,在心中惋惜。
崇星朝身后招呼:“走了,我帮你要二中那个a的微信。”
“真的假的?等等我啊崇星星......真帮我要微信啊?”
崇星咧嘴一笑,“假的。”
*
顺利结束考试后,学生们重新乘上大巴车,返回市区。
回程的大巴上,崇星头靠着车窗玻璃,眼睛扫视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秋分过后,冷风有了重量,结成了一层薄霜在玻璃上。头贴在上面,能感到丝丝入骨的凉意,加上汽车的颠簸,靠在车窗上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好的入睡姿势。
......可他不太想换。
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冒出那天仇婉说的话。
他是不是对木头太不公平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为了还人情,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好烦。
崇星闭上双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向渊侧过脸,看着不知何时睡着的崇星,轻轻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揽到自己肩膀上。
感觉到暖意的崇星慢慢松开皱紧的眉头,靠着向渊挺阔的肩膀,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