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号崇星生日。
俗称的光棍节,之前崇星总拿这个调侃自己,说孤寡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虾片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可骄傲的,痛斥他是怪胎。崇少爷扇着练习册,念出一句:“别人笑我太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真的老中二了。
生日当天,崇星特意跟培训班老师请了假,办了场生日趴。
聚会地点定在成华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轰趴馆。ktv、桌游、街机、开黑房应有尽有,很适合当下口味杂乱的年轻人。
因为不是周末,时间只能定在放学后。轰趴馆距离成华高中不远,步行过去都很方便,打车更是分分钟的事。
往年的生日会崇星可没办得这么认真过,通常是虾片起哄去哪里,他和木头便跟着去哪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拿主意,定场地。
崇星打车从集训学校往轰趴馆赶,路上一直在联系老虾,手机都被他捂热了。
日生:来没?
虾片:车上呢
日生:还有多久到?
虾片:五分钟吧
崇星咬着下唇,继续打字:“木头呢?”
虾片:不知道啊,我没跟他一起来。
日生:?
日生:你打车不带他?
虾片:这可不怪我啊,向哥一放学就没影儿了,我没看见他啊!
崇星拧着眉毛,点开和木头的对话框,他那条语音还尴尬地卡在原位,没有消息将它顶上去。
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这是不来了?
崇星揉了揉发紧的额头,特别想一个电话打过去质问,但理智让他收了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生气。
很快到达轰趴地点,一进门,他便自动成为人群焦点,身上好像打了无数盏聚光灯。
“嚯,寿星来啦?”
“主人公怎么还迟到呢?”
“生日快乐啊,崇星!!”
这一声“生日快乐”后,屋内接连响起祝贺的声音,崇星笑着应下,一道道声音扫过去,没发现那张熟悉的脸。
“祝福话等会儿再说也不迟。”虾片挤过人群,来到崇星身边,“崇星星,我可想死你了!”
崇星猝不及防让人抱了个满怀,一股子虾味儿。
“倍儿腥的,离我远点。”
“你懂什么,这叫海盐。”
崇星一脸不敢恭维的样子边脱外套,边小声地问:“不是让人随便请几个人就行吗?你把整个年级都搬来了?”
“崇星星,你知道双十一有多少单身狗等着被温暖吗?”
崇星摇头。
虾片大臂一挥,“这满屋子都需要。”
“......我这是生日会还是救助站?”
“是什么对你有区别吗?”虾片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还不是想借生日会的名头见向哥嘛,你以为我不知道?”八壹中文網
“知道你还不帮我把人看住?”崇星冷冷扫他一眼,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困窘。
“这可不怪我......”虾片举手投降,灰溜溜地跑去吃零食了。
轰趴馆是一幢三层别墅,有天台还有地下室。
一帮被学业压垮的高三生很快玩得乐不思蜀,有狼人杀的、有开黑的、有唱歌的......但崇星哪个也没加入。
他窝坐在沙发一角,面色深沉地捧着手机,头微垂,眼下一片阴翳。
焦花焦水两兄弟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崇星,怀里抱着精心包装的礼物,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焦花是哥哥,胆子大些,一把拿过礼物,但气势有些不足地说:“我去送。”
“我陪你。”焦水跟在他身后,为其壮胆。
方方正正的淡蓝色小盒子出现在崇星眼前,他下意识接过,说谢谢。
“生日快乐,崇星。”两人齐声说。
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崇星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小花小水?”
两人乖巧地点头,模样可爱又治愈,崇星心里那股不愉快也少了点。
“看你有些没精神,是集训很累吗?”焦花问。
“还好。”崇星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两人坐下聊。
焦水打量着崇星的表情,“不开心?”
“没有啊。”崇星笑了下,又低声说,“...很明显吗?”
两人齐齐点头,连频率都一样,崇星又看得一乐,接着解释道:“有个朋友没来,我有点......遗憾。”
“很重要的朋友吗?”
崇星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后,声音发沉地说:“很重要。”
那位很重要的朋友到底没来他的生日会。
眼看着快要零点了,一帮同学张罗着生日蛋糕,点蜡烛,关灯。
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虾片推着满满的烛光,唱着生日快乐歌,缓步走向崇星。
崇星愣神了片刻,橘色的烛光倒映在他眼中,微微闪烁。往年捧着蛋糕向他走来的人,从来都是向渊。
同样是送蛋糕,只是换了个人,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悲伤?
木头和老虾不都是朋友吗?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崇星眼前一片是亮的,周围飘满音色各异的生日歌,奶油味儿和蜡烛燃烧的味道混在一起。
“许愿吧,崇星星。”虾片笑着说。
“祝你艺考顺利!”
“祝你高考顺利!”
“祝你星途坦荡,大红大紫!”
“祝你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祝福语一句接着一句响起,有些俗套,但祝福就是越俗越有效。
死木头。
崇星在心里骂着,然后闭眼吹灭了蜡烛。
过了零点,别墅里的场面一度不受控制。
寿星吹完蜡烛后,心里的蜡烛却像被点燃了,整个人好似醉了,可明明一滴酒都还没喝。
崇星拉着老虾陪他喝酒,唱歌。其余人见这场景也跟着凑热闹,酒越喝越多,不到一小时崇星就喝了六听啤酒,还掺杂着各种鸡尾酒。
唱的歌也从摇滚变成了抒情。
一般失恋人士必点的歌,他都唱了个遍。
时间已经往后半夜发展,这帮高三生才终于意识到该回家了,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别墅,乘上车。
虾片作为一个比较清醒的人,送走了最后一批同学。
他在寒风中抖了抖激灵,打算回屋处理最后一个顽固酒鬼,还没进门,身后便笼罩下一层阴影。
虾片暗道不妙,侧身肘击,被身后利落回挡,“是我。”
“向哥?”虾片回过头。
向渊一身黑色,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整个人裹挟着这个夜晚最浓重的寒风,他朝虾片点点头,然后随人进了屋。
“你怎么才来?”虾片把人领到三楼,“崇星星喝大了,估计正在里面嚎呢,你别受冲击啊。”
虾片推开门,只见原本应该满屋子撒酒疯的人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高脚椅上,长腿撑地,脸映着屏幕的蓝光,手拿着麦克在唱歌。
不是瞎乱嚎,而是认真地,深情地唱着:
“心疼你是颗会痛的石头,想要抱住你却混乱沉默,倔强的表情里,闪过了失落,你的泪,让我痛。”
少年的侧脸被映出一道朦胧而虚幻的光晕,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颤颤悠悠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昏睡,但他仍执意握着麦克,想要唱完这一首,精致的鼻尖下,薄唇微抿,虾片喊了他一声,他才转过头来,嘴巴微张。
眼下才能看出一丝醉酒的傻意。
呆愣的崇星粲然一笑,“木头?”
向渊走上前,将麦克从他手中拿走,“生日会结束了?”
“没结束。”崇星指了指自己,傻呵呵的,“我还在。”
瞧见两人的互动,虾片识相地关上了门,自己先滚了。说到底,那两人不算光棍,只是还别扭着,自讨苦吃罢了,他这种才是真·光棍。
真光棍临走前还贴心地帮崇少爷拿上了礼物,满满三袋子,虾片打上车后,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包装纸,着实被自己工具人的精神感动到了。
崇星的酒量不好,一般不喝,喝了就停不下来。
“我送你。”向渊第三次将酒杯从他手里夺走,语气不容置喙道:“穿外套。”
“嗯?”崇星被人半托半拽地带下楼,醉眼熏熏地瞥了木头一眼,然后一掌劈了下去,“坏人!”
向渊手一松,崇星直接两步飞下楼,摔到了沙发上。
“杀人啊!救命——”崇星躺在沙发上乱嚎,其实心里明镜儿的,比谁都清醒,就是故意借酒撒泼胡闹,“好哥们儿因为我不想跟他处对象就要和我绝交!”
“胡说什么。”向渊拿起厚实的羽绒服,甩在崇星脸上。
“不是吗?”抱着衣服,一股气坐起来,“你不是要跟我绝交吗?”
“......”向渊接着窗外的月光扫了崇星一眼,语气淡淡的,“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来我生日?”崇星垂着头,把手往外套里伸,可眼前一片虚影,他试了好几次,都穿不上。
连衣服都和他作对!
突然,一只手抚上来,带着他的胳膊,慢慢穿好了外套。
向渊半蹲在他身前,先整理领子,又低下头给他系拉链,骨节分明的五指顺着拉链一路来到他的脖颈,视线也随之撞在一起。
浅色的眸子融进深色的瞳孔中。
崇星盯着他,喉结一滚。
向渊抬起手,碰了下崇星的眼皮,感受到指腹下紧张的颤抖,但仅仅是轻轻一触就分开了,比蜻蜓点水还微弱。
他笑了下,神情温润,“我在走出失恋啊。”
崇星说不出话来,醉意在胸腔里翻滚,搅得他五脏六腑、心肝脾肺都在震颤。脸好像被向渊的视线烧漏了一块,心跳啊,呼吸啊,都乱了,急匆匆地从漏的那一块往外跑,再也无法忍耐地扑向对面。
“走吧,我送你回去。”向渊隔着外套拉起崇星的手,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
小朋友还没从刚才的悸动中走出来,乖乖地跟在向渊身后,低垂着头走出了别墅,他看了看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又抬起头望向眼前宽阔的背脊,猛然顿住脚步,拉住木头。
向渊停下来,回头看。
崇星的鼻子被风吹得有点红,头发凌乱,有的遮住了视线,但并不妨碍他用一种炙热而深邃的目光看着向渊,语调破碎,含着醉意说:“你不能跟我绝交。”
呼吸间都是浓重的绒花味儿。
向渊转过身,将他的乱发捋顺,归到耳后,“好。”
冬日的夜晚,寒冷毫不留情地砸向两人,可站在风中的分明是两团火,风越吹越将他们逼得更近,更热,更浓烈。
崇星点了点头,“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
“生日快乐,崇星。”向渊将他拉近,盯着对方眼底的红晕,“我希望所有的祝福在你身上都能实现。”
凌晨三点多,向渊终于将崇星送回了集训学校,是室友出来接的。
看着迷糊不清,嘴里还不停说着胡话的人,向渊思考再三,还是把手机号留给了同学,并拜托人好好照顾。交代好一切,才坐上出租车,合着杉木和绒花的味道,一起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