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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画地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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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大将军府中。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遍地是枯枝落叶,天色刚亮,仆人还没来得及洒扫。

几名侍从领着一位被蒙着眼的老翁,穿过长长的回廊,转过无数亭台楼阁,行色匆匆。

韩彦平生没有过这样的遭遇。饶是他活了六十多岁,颠沛半生,也从没有体验过像此刻这般,被人蒙住双眼,双手缚后,押着不知往何处走。

只说是问诊?韩翁想着,大抵是哪位长吏将军,不愿让人得知病情,以至于找个医师如此遮遮掩掩。

这样的事他倒见过不少。

须发斑白的老翁顺从地跟着几人走,木屐踩到树枝,不时被绊得一踉跄,“军士……”

“不欲求死,即噤声。”黑暗中,身后有人勒令道,“与贵人相见,汝即诊断,诊过即忘,日后若妄言妄语,仔细举家性命。”

韩翁忙点头,连连称诺。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脚步,系在脑后的布结被解开,眼前骤然一亮,韩翁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

下一刻,他被人猛推了一把,推搡进门,木门便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竟是丝毫不给他打量四周的机会。

韩翁长叹一口气,他能活到这把岁数,所凭借的就是一心治病,不管闲事。

室内光线较暗,他抹掉眼角因强光刺激出的泪水,皱眉顾视周围,这似乎是一处偏室,前后两扇门,除他外空无一人。

老医师不敢妄动,扶着墙往角落里的书案旁走,在木榻上坐好,等待那些人口中的“贵人”出现。

室内连刻漏也无,韩翁毕竟上了年岁,等得久了顾不上身处险境,精力不支,低头打起了瞌睡。

半晌后,阳光沿着门缝斜斜射入室内,韩彦被推门声猛然惊醒,“足下……”正要开口问来者何人,老人陡然想起那些人的警告,忙改口问道,“欲问诊否?”

眼前人锦衣华服,头戴缣巾,看起来四十多岁,通身上位者的迫人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然。”来人掀起袍摆,在他面前端正坐下,右手放到桌案上,袍袖顺着他的动作垂下,露出其内肤色更为白皙的手腕,供他诊脉。

看这位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韩彦止了话头,凝神诊脉。

那位收回右手,撑在膝头,神色间不经意地流露出焦虑,“如何?”

韩彦仔细观察此人脸色,低头拱手问道,“足下是否常胸闷难眠,心悸盗汗?”

“贵人”神色微沉,抬眼审视他,“然。”

“足下心绪激动时,是否站立不稳,气短晕眩?”

那人点点头,“时有如此。”

又连连追问几个问题,赶在那人不耐烦前,韩彦终于给出了诊断,“足下心中或许已有预料,此为心疾。”

“能医否?”

“自然可医,老鄙借此纸笔书一方剂,此外,心疾切忌伤神劳累,更不可乍喜乍悲,心怀激愤。”韩彦拿起案上的纸笔写药方,叮嘱眼前的病患,“足下多读道家典籍,修身养性,必能百岁无虞。”

“倘若。”那人叹息一声,“若无暇抽身,孤……孤身独处,还有多长年岁?”

韩彦没有细究“孤身独处”和年岁的相关性,听出病患的言外之意,他不由劝一句,“足下必出自名门望族,富贵无虞,何必汲汲。”

“老鄙乡野无知之见,先生勿怪。此疾最忌劳身伤神……”

“五年?”眼前人打断他的话,蹙眉反问道。

韩彦额上冒汗,心道这位也许已经找过了别的医师,没必要隐瞒,他点点头,“若不加调养,大抵如此。”

“多谢。”那位起身,随口道声谢转身便走。

韩彦注视着此人背影消失在前门,心下惴惴,扣门问道,“问诊已毕,军士仍在否?”

片刻后,侧门被打开,待他进门的人领着他出去,“切记我言,今日情形若有半分泄露,汝举家即死。”

老翁诺诺称是,便又被重新蒙上双眼,按来的方式回去。

……

“明公有何忧虑?”郭图照例来呈送公文,站在案前半晌没听到回答,抬头要询问袁绍有何批复,却见袁绍提着笔在走神。

“公则。”

郭图应诺,“明公?”他揖道,“愿为明公解忧。”

袁绍像是自言自语,“当征许都……”他的眼神移向郭图,“既已克定幽州,并其步骑,如今据四州之地,兵甲数十万,携此胜势攻许,许都公卿吏民,必人人自危。”

“公则以为,攻许之议可否?”

郭图沉思片刻,在袁绍期待的眼神下,不负所托地揖道,“非明公语,图等几误大事!”

袁绍不由失笑,起身去扶他,“公则素知孤意。”

翌日,河北群僚齐聚堂中。

袁绍高踞主位,静静听着郭图等人提出攻许之议。

“诸卿可有异议?”袁绍心知,照常来说,必然会有人要提出异议。

果然,话音方落,上首一人起身揖道,“授以为此议不妥。”

见起身说话的是沮授,袁绍颔首示意他继续。

“近来征讨公孙瓒、黑山贼,连年征战,百姓疲敝,粮草耗损颇巨,实当暂息兵戈,以养生民。”沮授拱手道,“以授之见,宜遣使者赴许,献捷天子,请讨逆之功。”

“若曹操阻扰使者,明公便可顺水推舟,上表斥责曹操阻隔我勤王之路,然后可进兵黎阳,缓缓图谋河南。”

“作舟船,修器械,分遣骑兵,不时扰乱其边境,而我军以逸待劳,不出数年河南唾手可得。”

沮授的建议是求稳,袁绍吞并公孙瓒后,北方已无后顾之忧,大可转过身来,腾出手和曹操慢慢耗。

但曹操不同,豫州四战之地,即使曹操这些年东奔西走,陆续征陶谦、讨袁术、征吕布、讨张绣,然而他四面的敌人依然没有少。

曹操此时南有刘表、孙策,以及不提也罢的袁术,西边还有关西羌胡,东北的青州有袁谭,西北又对着冀州……

依沮授的看法,袁绍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不时假作出兵吓吓曹军,等着曹操疲于应对,被四面之敌折腾得奄奄一息时,他们完全能以逸待劳吞并河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又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怎么看,这个战略似乎全无指摘之处。

坐在席中的田丰却暗叹一口气,沮公与.独独漏算一筹,这一筹便是关键所在——他独独漏算,或者说错算了曹操。

曹孟德是易与之辈吗?曹操的那群筹划士是徒食禄不作为吗?

这边郭图已经重新站起来,直面着沮授辩驳道,“兵法要旨,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河北之众,五倍乃至十倍于曹操,岂不可以攻之?”

“今日以明公之神武,兼之我河朔之强众,伐曹而已,易如反掌。”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郭图挥袖一扫,带倒书案上的竹筒,不管他辩驳得有没有理,输人不输阵,气势上倒分毫不让。

田丰摇摇头,此人还是这般,言而无用,说不到点上。

沮授再次站起来,神色未变,眼神定定看着郭图,“诛暴伐逆,谓之为义兵。恃强凌弱,以众欺少,谓之为骄兵。”

“自古义兵占大义,骄兵必先败。曹操奉迎天子,建宫于许,如今我军举兵南向,不能以义为名。”

“况且所谓庙算,岂能以强弱一言蔽之?古今之战,可要沮授为诸君一一例数?”沮授环视这群各有心思的同袍们,冷脸斥道。

“曹操治军严整,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困受围者可比。”

“舍弃万全之策,而兴无名之师,恕授实难苟同。”沮授说完同样摔袖坐下,堂中一时沉默,议事已然变了味道,这时再发言岂非是在这两位之间站队?

这两人,郭图是袁公近臣,颇得信重。而沮授位高权重,是袁营监军。任得罪哪一方都没有好结果。

荀谌这次特意拉着荀衍,坐得离郭图略远,试图远离这一团麻烦。

自他上次献策成功,隐隐重回谋主地位,吸引不少人目光,明里暗里添了不少麻烦,连迁族人回颍川的旧事也被人别有用心地重提。

日后袁曹开战,他们兄弟分属两方,自然要尽可能低调。

田丰显然没有这些顾忌,他正欲起身建言,有一人却抢在他之前。

只见审配审正南起身离席,肃然一揖,“监军所言谬矣。”

“谬在何处?”沮授侧过脸,不疾不徐反问道。

“武王伐纣,不为不义。何况加兵曹操,如何称得上师出无名?”

“明公兵卒精勇,将士思奋,而不及时定大业,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监军既言古今事,配以为,监军忘却吴越兴亡之往事。”

“吴强而越弱,吴未及时兼并越,而吴最终灭国,越最终称霸,此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又称养虎为患。”审配转过身来面对袁绍揖道。

“监军之计,在于持稳,而非见时知几[1]之论。”

袁绍点点头,不说他是否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单独就战略而言,曹操便不会如沮公与所料那般疲于应对。

他与公孙瓒鏖战不过数年,这两三年间,曹孟德连轴转一般屡战屡胜。待他结束战事,转头来看,曹操已兼有兖、豫、徐三州,以及荆州的南阳和青州的南部沿海。

已然不容小觑。

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曹孟德。

再多给曹操一些时日,此人便将有足够的实力与他分庭抗礼。

时不我待,这堂上文武群僚,却没有一个人能懂袁绍真正的苦处。

收起满怀不合时宜的感慨,袁绍开口结束这场议论,“孤意,听公则、正南之言,兴精兵十万,不日攻许。”

众人散去后,郭图还留在席上。

“公则还有何事?”

郭图看向袁绍,“明公。”他起身离席,跪倒在袁绍案前,“郭图欲劾沮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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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敖仓。

“诸君。”郭嘉人未至语先传,他拿着一叠信纸迈步进门,眉眼弯弯如新月,笑道,“河北密报至,诸君来猜否泰。”

“好信还是歹信?”刚刚过来找荀攸的乐进还没走,扭头朝郭嘉“嘿嘿”一笑,自顾自翻译道。

“是极,是此意。”郭嘉将信纸抟成圆筒状,敛起笑容神神秘秘道,“将军且度之,好信抑或歹信?”

“祭酒方才喜上眉梢,何需猜度?”乐进挑高一边的眉毛,笃定道,“必然是喜事。”

“袁本初做甚好事,奉孝如此喜不自胜?”荀忻身后跟着曹昂,从外头进来。

郭嘉上前和他勾肩搭背,“据闻袁绍起精兵十万,将来攻许。”

众人闻言脸上笑容一滞,不约而同沉默地望向郭奉孝。连一直埋头专注军务的荀攸和主簿王必都抬起头来,两人神色凝重地对视。

荀忻偏头去摸郭某人的额头,“发热否?大军攻许,君喜甚?”

郭嘉避开他的手,“此事自然不足为喜。”

“那喜从何来?”荀忻接过曹昂递过来的几份舆图草稿,往荀攸身边空置的书案走。

“袁绍原本以沮授为监军,此事诸君悉知。”郭嘉低声轻笑,而后肃然道,“据闻,三日前,沮授触怒袁本初。袁公另设三都督,分沮授监军之权与郭图、淳于琼。”

“三都督并行?”荀攸望着郭嘉,重音放在“并行”二字上。

“是极,并行,各领一军。”郭奉孝把信纸放到荀公达案头,“方才已禀明公,稍后便议此事……诸君且看罢。”

“郭图、淳于琼,此二人素与沮授不和?”荀忻想起旧事,袁绍帐下结党不是一天两天了,沮授和郭图从地域上来说就各自是冀州与豫州人,三观与政见更属于两路人,实打实是对头。

让这两人权力相当,那监军一职也就废了,毕竟这两人绝不可能同心同德。

“还有一事。”郭嘉走到荀忻这边来,荀元衡百忙之中,极体贴为他递上坐席。

“不久前,袁绍言,欲令诸儿各据一州。”

荀忻接话,“青州刺史袁谭?”老袁他大儿子不是早就是青州刺史?

“另任,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其甥高干为并州刺史。”郭嘉解释道。

听得在旁的乐进不住咂舌,“袁绍何以痴迷分权制衡?”

众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老袁不知受什么刺激,监军与继承人都要搞“一分为三”,这不是养蛊呢?

“沮公与.因何事触怒袁绍,可知矣。”主簿王必叹一声,继续埋头军务。

袁公做糊涂事,明白人定然要劝,劝得激动点,两人闹掰不是稀罕事。

“然十万大军,还是将攻许?”曹昂默默提醒关注点偏了的众人。

被众人以眼神询问的郭嘉缓缓点头,淡然又从容,“有喜便有忧,世间常理。”

“曹公何时至?”荀攸看看自己案上的公文,抬眼问郭嘉,“此事当及时报与许都。”不管会不会引起恐慌,许都那边该知道这件事。

“明公方才在巡营……”曹操什么时候来,郭嘉也说不准,毕竟曹司空热衷于与熟人聊天,巡营时如果遇到哪个从前的门客,执手促膝的,要聊上半晌。

郭嘉的眼神落到曹昂身上,曹子修自觉地站起来,“昂前去唤大人。”

郭祭酒收回暗示的眼神,仿佛无事发生。

半晌后,老曹姗姗来迟,仿佛未尽牌瘾的赌棍被人从牌桌上强行扒拉下来,谈兴意犹未尽,进门摆手便道,“吾知袁绍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土地虽广,粮草虽丰,却不足为惧。”

“明公所言极是。”郭嘉认认真真附和道,说话时语气比老曹更坚定,仿佛掷地有声。

曹操脚步微顿,看一眼郭嘉,眼神隐隐颤动。只一瞬,老曹如常笑道,“诸君已闻河北笑谈,即使袁本初有雄师百万,只怕临阵仍分画不清,岂足为惧?”

“用兵在我不在敌。”曹操挤着郭嘉坐到荀忻案旁,“元衡,舆图可绘好?”

“明公。”荀忻刚刚拼合数张地图,绘成一张地形简图,此时在案上摊开,屋内的数人都围了过来。

一个人实地绘图工作量太大,荀忻开小班教学,教亲兵们绘图原则,再分派每人各去一个范围。如此一来,他最后仅需将几个区域的图按比例尺缩合到一张图上,省事许多。

曹操在舆图上辨识片刻,指着代表其上标注“官渡”的小圆点,对众人道,“且看此处。”

“明公欲屯兵于此?”王必把脑袋凑过来。

“明公英明。”荀忻一看地名,不由感慨历史的必然性,“此渡口在中牟,南距许昌不过二百里,路途不远,有输粮之利。”

曹操点头,“正是。”他直起身环视众人,“绍兵数众,我军不能及。沿河上下津渡甚多,倘若处处设防,分兵必致顾此失彼,首尾不能兼顾。”

“然也。”荀攸赞同道,“若分兵守延津、白马,军需输粮亦成难事。”

曹昂在旁问道,“大人,虽知不能分兵,却为何必须屯兵此处?”他看着图中官渡的位置,隐隐有一些想法,又担心自己思考错方向,最终还是问道。

“子修试言之?”曹操眼皮未抬,没有回答的意思。

曹昂应诺,指着官渡所在的那条河流道,“此渡口地势平坦,便于布兵。以北有水道横贯东西,天然便是屏障。”

“此水名为鸿沟,自荥阳而下,分为二渠,其中之一为官渡水。”荀忻向曹昂解释官渡所在那一条水道的名称。

曹操对曹昂的回答勉强满意,点点头表示赞许,接着道,“诸君且看,官渡为袁绍南下必经之地。”

“若袁绍欲往两侧迂回攻许?”乐进不解地问道。

“图幅太小,此处并未画出。”荀忻告罪一声,拿起毛笔在官渡西边添上河网线,解释道,“官渡以西是圃田泽,周围陂塘密布,步骑难以通行。”

老曹指着官渡东边的几条河流,“若要自东边迂回,则要涉渡济水、汳水、雎水与蒗荡渠。”

郭嘉道,“如此一来,劳师费时,袁军跋涉于河渠间,精骑亦无用。”他的手指沿图划向兖州,“何况,我兖州驻军亦可自侧翼突袭。”

至此,曹子修已经明白了,“东西两侧皆不能过,南北又为水道所隔,因此官渡才为袁绍南下必经之途。”

荀攸道,“兵法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他对着曹操一揖,“明公得之矣。”

善战之人,能调动敌人,而己方却不为敌所动。

荀忻刚想到词,忙揖道,“明公画地而守之,袁绍不能寸进。”

郭嘉不慌不忙,“‘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拱手的主簿王必正要开口,老曹按住他的肩膀,乐道,“止矣,止矣。孤非袁本初,何需恭维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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