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城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边长雪还是陡然从粉饰太平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本能地抱歉道:“对不起,二叔,我真的不知道这幅画画的是这个”。
终于,她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江城心里并不对比抱有幻想,因而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边长雪愣了愣,她还以为江城是来兴师问罪的呢,不管怎么说,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别人的画上,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江城继续道:“你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
边长雪持续发愣,她显然不明白江城的意思,他还记得这幅画的出处?所以,他现在问起干什么呢?
不过,她认真回忆了一下,还是道:“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江城笑意愈深,嗯,看来他还没有记错,然后道:“你当时似乎很生气?”
边长雪对于江城忽然跟她讨论起老照片的发生情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江城要回忆美好童年吗?可那是她一个人的童年啊。
她迟疑道:“二叔,你,你问这个干吗?”
江城对于她的反问,似乎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是为了什么在生气?”
边长雪沉默了一瞬,然后神情忽然变得淡淡的起来,情绪似乎一瞬间就低落了下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江城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想法,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家这位小姑娘,是真真正正地古怪,他想方设法地来哄她,倒又让她不高兴了。
他悠悠叹了口气,然后道:“画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边长雪似乎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礼貌道:“没有啊,谢谢二叔,那我就先挂了”。
边长雪觉得自己生气得真是毫无道理,最后只能理解为是在为当年的阿弯鸣不平。
这张照片在被收到阁楼上之前,其实是一直被她珍藏着的。
江城不喜欢拍照,所以她没有江城的照片,合照更是想都不要想,好不容易从母亲那里要来了这张照片,拿相框装裱起来,收在抽屉里。
如果不开心了就拿出来看一看,解困解乏,提神抗疲劳,比多巴胺还有效,小时候这张照片对她的药效堪比伸腿瞪眼丸。
后来她就把这张照片收到阁楼上去了,尘封已久,如果不是阿宁把它翻出来,她已经不会再记起它。
这张照片现今看来,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但今天被江城这么轻飘飘地问出来,她依旧觉得委屈得不行。
阿弯就是这样的傻姑娘,永远都在做得不到回应的事情。
她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事情,另一个主人公已经抛诸脑后了。
那一天,是她缠着江城要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海边玩,但江城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因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她跟他置气,他就直接骑着自行车自己先走了。
她当时倒不是真生气,只是怕江城真的走了,所以才坐在地上哭得。
当时就她那两条小胖腿,想要追上江城的自行车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江城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今天还能以这种玩笑的口吻来问他,好像是问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想听到什么呢?一桩轶事,还是一则笑话?
边长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因为江城不记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把自己代入阿弯的角色,一想到阿弯,她就觉得委屈,仿佛要把阿弯的委屈都一一补上才好。
阿弯自己倒是不觉得委屈。
所以,她又在矫情什么呢?
想到这里,边长雪的脸有些红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为了这种陈年旧事委屈,乃至于还在江城面前露了马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边长雪觉得自己应该去田径场跑两圈步,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说到做到,边长雪还真就换了衣服,然后出了门,陈小雨那时候还在洗澡,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边长雪才跑了一圈,就又接到了江城的电话,刚刚是她先挂断的。
边长雪已经冷静多了,她觉得自己先前的行径是完全可以抵赖的,先挂断电话也不是什么证据确凿的行为……
等等,证据确凿?什么证据?
这次是江城先开的口,他道:“抱歉,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边长雪听见江城道歉,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江城为什么跟她道歉,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但她心里还是可耻地觉得受用,嘴上道:“二叔,你说什么?”
江城知道她不会承认,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外,他知道他刚刚不该问起这个问题,一张照片能被保存到现在,可见她对照片的重视,他这样问起,又把她的心意置于何地呢?八壹中文網
他道:“我一向记性不大好,所以不记得这张照片的来历,别介意”。
边长雪一听,忍不住嘴快道:“不会的,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然后才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跟江城的语气,在今晚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的距离,似乎格外近,近到让边长雪觉得危险。
恰时,一阵冷风吹来,边长雪的头脑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忙补救道:“二叔,我开玩笑的,应该你别介意才对”。
江城道:“我似乎问过你,你可不可以不叫我二叔?你倒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说,我的年纪已经不能让你直呼我的名字了?”
她怔住,半晌才道:“二叔,你今天晚上怎么了?是不是喝醉酒了,还是被绑架了?”
她确信江城是被绑架了,她甚至想说,二叔如果你是被绑架了,就请你眨眨眼。
可是,江城的语气是那样从容不迫,让她否认了这种可能。
她忽然恍然大悟,江城一定是做腻了长辈,想和她们拉近距离。
想到这里,她强行合情合理地给了自己一个说法,然后对江城道:“好的,我尽量”。一时半会儿让她改口,她还是做不到,但长久努力,是可以看到希望的,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信了这句话才有鬼。
江城继续道:“所以你今天的确是在为了这件事生气,对吗?”
话题猛然又被拉了回来,让边长雪觉得有些猝不及防,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