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衣坐在副驾驶，低头玩着手机，这在她，其实不是什么平常的事，事实上，她翻了一圈也没有在手机上找到感兴趣的部分，都是一些无聊的新闻，又或者接踵而来的工作讯息。

呼，今天给自己放半天假吧，反正这一阵子“蜂鸟”都在为成衣新品做准备，紧工慢赶的是设计师，她这个领导反而不必做什么工作，联络和宣发什么的，对于林一衣而言都是轻车熟路的事情。

但她不肯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这就好像是她的遮羞布，当她低头玩手机的时候，她就不用去思考，需不需要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缓解尴尬，事实上，不在人前时，她跟陆恒大多数时候都无话可说，如果不是陆恒主动抛出话题的话。

此刻也是如此，陆恒佯做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笑道：“这是在看什么？”

林一衣听见陆恒跟她说话，调整了一下表情，抬头笑道：“没看什么，就刷刷微博，看看热搜”。

陆恒显然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还会刷微博？”在他的印象里，林一衣这样无时不勤勉的职业女性，似乎在个人娱乐方面也很单调，刷微博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丧系年轻人的爱好，至少陆恒就很少关注这些。

林一衣无奈一笑，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一来是为了关注我们品牌官博发布的讯息，二来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不好好了解当代年轻人的喜好，恐怕就会过时了”。第二个理由无关工作，是林一衣自己的感慨。

说来林一衣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从前也说过婚事的，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最后还是无疾而终，这么些年，兜兜转转，也不曾为谁停留过。

陆恒听罢，脸上似有感慨的神色，但还是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叹起老来了？如果你都叹老了，那我这样的岂不是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

林一衣发现她跟陆恒每每谈及年龄这个话题都颇有分歧，也是，这么多年过去，陆恒倒不怎么见老，该是怎样还是怎样，比起当年，只是多了几分随和从容，少了几分年轻气盛的锐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老了，虽说在她的圈子里，永远都在跟随流行的指向标，但一个人老不老是心态问题，跟年龄和外在的状态并没有太大关系。

现在圈里的后辈跟她关系亲近的，都叫她一声“一衣姐”，陆恒倒还能说像她这样年纪轻轻的，她听了也高兴，跟陆恒待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会老，这跟蒋亦在一起时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某种意义上不善言辞的人待在一起，就好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她一直觉得蒋亦和蒋如是两个极端，对于蒋亦而言，事业和责任是他最看重的东西，蒋如这个小姑娘虽然圆滑有手段，但心态比她哥哥随和得多，从前把蒋如当作未来小姑子看待的时候，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丫头。

林一衣微微一笑，道：“不会，你不是‘十大杰出青年’吗？人只要不服老，就不会老的，我看你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可见岁月对你实在格外宽容”。

陆恒也笑了，语气温和道：“一衣，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知道你其实也一样，我不老，你也不会”。

若在从前的从前，陆恒很少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劝慰她，又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默默聆听，只言片语给的也是再中肯不过的建议，他为她指点迷津，充当她的心灵灯塔，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很依赖他。

车停在了芳汀8号餐厅正门前的停车场，这是陆恒提议的，距离“蜂鸟”的总部也不算太远，林一衣对此并没有异议，想起出国留学前在国内的时候，陆恒和林一衣有时候也会到这家餐厅用餐，餐厅的菜做得很好，远近闻名，装修也很有情调，因而节假日的时候，这儿的位置总是需要预约，但陆恒和林一衣都是这里的尊享会员，座位即来即有。

踏入餐厅，清新的橙花香气，因为来的次数很多，相熟的有些资历的店员忙迎上前来，引他们到二楼就坐。

今天人似乎并不是太多，二楼显得有些空荡，陆恒素日喜欢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也闲置着，窗外夜色茫茫。

林一衣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亦，这时候，蒋亦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但因为林一衣眼神的停顿，陆恒停下了脚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蒋亦和其他几个人坐在相对靠角落的位置，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蒋亦的神情很严肃，看得出来是在谈论跟工作有关的正事，但即算不是工作，蒋亦素来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候，蒋亦也看到了他们，但他不过看了那么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似乎并没有要和他们寒暄的意思，事实上，蒋亦和他们二人的关系自某个时间节点之后就一直是如此，对于蒋亦而言，他们两个就是透明人。

陆恒和林一衣都没有意外，这短短的一瞬，来不及说什么客套的话，甚至来不及像往常一样对蒋亦报以客气的微笑，无法，二人只能继续向前走去。

蒋亦在二人走后，端起面前快要凉掉的茶喝了一口，然后语气平静道：“这件事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既然贵企业在认真比较之后，还是觉得我们的给的收购条件不够优渥，那就没有必要委曲求全了，只是，你们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趁早脱手才能全身而退，我言尽于此，望你们好自为之”。八壹中文網

对面坐着的两人似乎愣了一愣，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忙道：“蒋总你误会了，我们也是诚心要谈的，只是希望收购的价格能再合理一点儿，这家企业这是我们毕生的心血，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是不会卖的”。

另一人也赔着笑脸道：“蒋家财大气粗，蒋总也是人中龙凤，实在是犯不上跟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计较”。

蒋亦已经站起身，听见两人的话，看也未看，面无表情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但，你们心里也要掂量清楚，贵企业的账面还有那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这在博古集团也是不小的风险，我能给这个价格，已经仁至义尽，而且董事会那边也还没有同意”。

“如果这个价格贵贵企业都还要在这里磨嘴皮子，反复无常，那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说的诚意是哪一方面”。

顿时，两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青青白白，可谓是精彩纷呈。

蒋亦并未理会，径直走了出去，身后的助理也不敢停留，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