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的,简直莫名其妙,她低头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怂归怂,吐槽还是要吐槽。
江城身上也穿着睡衣,而且跟自己身上这套睡衣疑似同款,只是江城身上那套是纯黑的,再配上他阴云密布的神情,真是好不恰当,她的左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右手已经垂落在他肩头,她刚刚是不是摸江城头来着?想到这里,她心头突突地跳,脸颊烧红。
左手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姿势有多么尴尬以及多么容易擦枪走火,自然而然地,她的手开始相当自觉地往回缩,如果想让事态控制在相对稳定的范围内,她就应该让局面脱离此时此刻暧昧的状态,虽然从目前来看,她的所有应对之计都收效甚微,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猝不及防,她往回撤的左手被江城抓住了,于是她的手就继续停在这个相当的尴尬的位置,不能往上也不能往下,指尖微微颤栗,她低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这真是有些遭不住,虽然只是把手放在江城的身侧,隔着一层布料也说不上是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大场面,但因为这个人是江城,就显得尤为让人胆战心惊。
如此一来,她不得不迫使自己看着江城,江城的头发有些乱,眉头似皱非皱,眼中情绪浮沉,幽深如潭,她未有见过这样的江城,也从不曾这样近地看着江城,他与她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就算有不得已不亲近的时候,她亦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并不是她问心有愧,心里有鬼,而是江城于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江城喜欢她?多么让人不可置信。
不是穿越人海终于找寻到你的欣慰,也不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她虽然回应,但却没有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从前是得过且过的心态,在那一刻到来时她也只想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心里的欢喜并不能掩盖她的惶惑,因为这些都来得太突然了,听说鸵鸟遇到危险时,会把自己的头埋进土里,她在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时,也选择了逃避。
“你为什么要走?”江城问道。
他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
因为我想跑路……
不行,这个不能说,虽然她要跑路的意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做了这件事跟说出做这件事的目的两者有本质区别,而且她觉得,如果她说她是想跑路的话,可能会触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但她总不能闭口不答吧,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因为,那个,我想出去透透气……对,透透气”。
捂脸,这是什么烂借口,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但是她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借口了,总不能说是点的外卖到了吧,嘤嘤嘤,好尴尬的说,也不知道江城是从哪里走出来把她抓了个现行的,虽说这里是他家,但她明明有仔细地侦查情况啊,如果她再快一点点就好了。
“哦,是吗?”
当然不是,但是自己撒的谎,哭着也要撒完,没关系,不就是死鸭子嘴硬吗?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对,就是这样的”。
“……”
虽然她自己都不信,但她还是装出一副这就是事实的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江城不信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了,反正她不承认就是没有。
她鼓足勇气没有移开目光,江城就在她眼前,在听完她毫不走心毫无逻辑的借口后反问她,然而又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江城面色有些不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怪怪的,她嗓子有些发干,不过,虽然她很想清清嗓子,但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做出了相对明智的选择。
江城的脸在任何时候都是这般好看,好看到他在她眼前时总是没有确切的形象,江城跟小时候的那个小叔叔已经不一样了,江城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温润,虽然时常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也掩盖不了他在别人眼里会发光这个事实,当然在她眼里也是。
现在的江城,年近而立,刻意低调的内敛实际上并不可改变他的耀眼,只要有他出现的场合,他一定会是全场的中心,原本以为长大了,他会有与内在沉稳相符合的外在,然而时光仿佛待他格外温柔,年岁的增长于他而言似乎不过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倒是她,从前从不觉得自己会有长大的一天,后来却也就迫不得已的长大了,失去许多她从前以为不能失去的,收获累累的伤痕和所谓的成长。
江城,你真的喜欢我吗?
如果你了解我的全部,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听说上帝俯视凡人的时候,也会觉得众生可爱,可是审判日还是会有来临的那一天不是吗?哪怕是圣人也未必能包容所有的罪恶,她跟江城之间,有着怎样不可弥合的沟壑,她心里最清楚,但江城不知道,如果江城有一天从别人口中得知,也许会对她有所改观,那他还会喜欢她吗?喜欢上她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喜欢上她这样懦弱只会逃避的人?喜欢上她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为了保全自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匆匆十数载,来来往往,她已经遇到过许多人了,经历了许多别离,或轻描淡写,或痛不欲生,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也不错,至少不必记住疼痛的滋味,因为就算记住了,也不代表下次就不会再犯,那还不如忘却,下次伤害降临的时候,还是可以兴兴头地迎上去,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崭新的未来。
真扫兴,她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了呢?
她低下头,眼眶一酸,丫的,不能哭,这个时候哭多丢人,女孩子嘛,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要是颜落落那丫的知道她这么不成器,肯定要笑话她了。
可是也不知怎的,她越劝自己心里就越难受,心里越难受就越想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哗哗地掉,她的左手还抓在江城手里,江城的手很大,握住她两只手都绰绰有余,他指腹的纹路摩擦着她的手背,明明江城离她就这么近啊,她怎么就这么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