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疼啊?今天右腿是抽风了吗?她虽然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这更难熬的时候,但是毕竟今年下半年她右腿的伤痛复发得已经不是很频繁了,她都已经快忘了特别疼是有多疼了,她今天就觉得特别疼,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没有按时吃药吧,可是她的止痛药今天也没有带出来啊,怎么办?她要不要出去?
嗷,对了,还有小李师傅,小李师傅走之前好像跟她说会在楼下等她,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不过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小李师傅就算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不在应该也会打给江城的吧,如果让小李师傅一等等过十二点那她可就真的罪过了。
她抱住自己的右腿,努力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知道疼痛只要忍一忍就会自己过去的,但是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涔密的汗珠,紧紧地咬住下唇,她觉得如果疼痛得再剧烈一点儿,她可能就要很没骨气地哭了,她以前就最怕疼,小时候要给她去打针时,都会用各种各样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哄着她不要乱跑,等医生出现在她眼前时就为时已晚了,然后母亲就会用她心仪许久的小玩意儿诱惑她,其实她是不为所动的,但她知道母亲虽然温柔善良且好说话,但是自己在这些不得不做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拗不过她的,她母亲可比她有耐心多了。
后来她再打针的时候就没有人哄着她了,有一回她跟许为去看赛车,她跑过去要no.1要签名的时候情绪太激动,没有看清楚脚下的路,被绊了一下,摔倒在了赛道上,被粗砺的地面划伤了手掌,见了血,当时忍不住落了泪,no.1和许为都走了过来,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其他人除了no.1和许为都在看她的笑话。
赛道上尘土飞扬。
no.1笑着调侃她道:“呦,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啊,要羞羞脸咯”。
他受过许许多多的伤,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但是他能理解她这种年纪的小姑娘的娇气,因而只是善意的打趣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也算是在帮她解围。
他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他知道她是许为新交的女朋友,他跟许为谈不上朋友,酒肉之交而已,但就是他也知道许为身侧从来没有空过,总是来来去去,不过他觉得不以为意,s市首富的儿子,有条件有资本,他结交的女孩子从来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有何不可呢?
但他听人说许为这回可是认真的,也真是有意思。
许为扶着她站了起来,笑道:“好了,不要哭了,别人该看你笑话了”。
……
她后来每每感受到疼痛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孤独,因为每个人都在让她坚强,或是善意的调侃,或是讥笑着冷嘲热讽,最早这样教她的是——江城。
是他教会她如何忘却疼痛,可是那个时候,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孤独,因为她知道她在小叔叔这里被打击之后还可以回去找妈妈,找外婆,找郑嫂,她们总是会愿意哄着她,告诉她下回可不许那么粗心大意了。
小叔叔对于她来说很新鲜,他教会她的,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东西,他教她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言出必行,他教她小伤小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每次要强行跟在他后头做他的小尾巴,不小心磕绊到哪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哭,嘴一撇流下大把的不值钱的眼泪,然后江城就会拿她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路边的药店里买来碘酒、棉签和绷带,帮她消毒、包扎。
板着脸帮她涂碘酒的时候,还要对她说,如果她明天在跟着他出去的话,就算后面有狗追她,他也不会返过身去帮她的,她总是听进耳朵听不进心里,她知道她小叔叔心软,虽然对她说话的语气一贯是不大好的,但不会真的坐视不管。
后来,他就真的不回头了,也不会找她了。
妈妈,外婆,郑嫂……她们都离开了。
然后她就开始觉得孤独了。
虽然她还有爸爸,但她爸爸并不喜欢她,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努力地去表现得特别好,她爸爸永远都不会高看她一眼,更何况后来还被顾长清发现,她爸爸并不是她爸爸,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血缘的羁绊。
她还有姐姐,可是,她姐姐也不喜欢她,她姐姐的态度一直很明白,对于她姐姐来说,她这个妹妹是很尴尬的存在,她从小就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别人都觉得她像母亲,而姐姐像父亲,姐姐跟母亲之间有一层她看不到但感觉得出来的隔膜,虽然母亲努力弥补,但终究不能弥合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裂痕,母亲死的那天,她摸着姐姐的脸泪流满面,说她亏欠了她。
对她最好的事顾家爷爷,顾家爷爷疼爱她,可是她能感觉到顾家爷爷对于她的寄望,顾家就两个女儿,顾家爷爷希望她能担起重任,他想培养她成为顾家家业的继承人,如果她永远长不大,那怎么行呢?
……
疼痛和孤独划上等号,在她躺在医院与世隔绝的那段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在梦醒时分哭到崩溃,她什么都不用顾虑了,可是痛意和孤独总是让她难以入眠,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世界上,周而复始的失去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东西,她明明应该长大了,应该知道怎么独自一人和这些抗衡了,可她却选择了最无力的方式。
她已经习惯了逃避和让人失望,如果她不重蹈自己的覆辙,那她大概也会感到惊奇。
……
好了,不哭了,别人该看你笑话了。
她把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蜷成一团,像是想要用身体抵御未知危险的幼兽,因为疼痛,她的脊背都微微战栗,被子因为这战栗也颤动起来,她躲在被子里,努力不发出声音,下唇几乎要被她自己生生咬出血来。
腿上剧痛并不如她意想中那种减轻,而是持续的加重,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顿感眼前一片模糊,呼吸声已然变得沉重,虽然不知道江城现在待在哪里,但是应该是听不见的吧。